太妃得知宁心怀孕,心中五味陈杂。
无人的时候,她想和赵嬷嬷念叨几句,但赵嬷嬷扛不起事,又被宁心敲山震虎,如今说话都有些畏畏缩缩。
和她说上几句体己话也得不到什么回应,长此以往意兴阑珊,太妃也就不想和她说了。
可巧这日赵明歌来了,她在太妃面前一向乖巧听话,又能出主意,敢说敢做。如今赵侧妃不在,数她最得太妃的心。
见她来了,太妃忙让丫头们都下去,关上门拉着赵明歌说起话来。
“怀个孕就如此娇贵,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虽然如此说,但赵明歌知道她意不在此。
有些陈年往事,太妃没说过,宁心都不知道,但赵明歌知道。
毕竟赵夫人准备拿她当前锋,有些内情就不得不告诉她。
当初这京城中,曾经也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传说,主人公就是老王爷和太妃。
但是太妃一直无子,老王爷也未曾提过要纳妾,京中的命妇们对太妃都是羡慕嫉妒恨的。
然而这样十年以后,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天,老王爷忽然抱回府了一个孩子。
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的生母是谁,也不知道生母在何处,只知道那个孩子是王爷的。
一时间太妃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太妃也曾经抗拒过,但最后不知和老王爷达成什么交易,妥协将孩子记到自己名下。
这孩子,便是如今的顾子煜。
后来老王爷战死沙场,王爷的位置便传给了唯一的儿子顾子煜,而太妃也自然从王妃成为了太妃。
爱的人已经逝去,不能再给自己庇护,是是非非也已经化为乌有。
顾子煜虽然并非她所生,但是是她所养,两人之间的感情虽然不够亲生母子那般亲密,但是顾子煜对她也算的上敬爱非常。
顾子煜自小便在宫中走动,和当今圣上一同长大,一同习武学文。总是每天在宫中呆到深夜,依然坚持每天回府,第二天早晨定然去太妃房中请安。
他们母子之情也被京城众人传为一段佳话,当年嘲笑过太妃的人都暗自赞叹人家养了个好儿子。人老了,没了年轻时候争宠的心气儿,也都知道拼到最后还是拼孩子。
只是后来太妃坚持让自己的侄女嫁入王府,却只成侧妃,而顾子煜执意要娶宁将军之女为王妃,大打了太妃母家赵家的脸面。
要知道,赵家虽然比着王府是差上不少,但到底是太妃的母家。
这件事情让母子之间的裂缝彻底暴露人前,也让太妃再一次成为京中众人的笑柄。
赵明歌知道赵太妃一直并非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她之所以龟缩一隅信奉道教,只不过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真正的野心家是不会将喜怒形于色的。
否则太妃也不会一个接一个的把赵家的女孩子叫进王府。
但是赵明歌也认为,太妃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这个养子。
原本有赵侧妃在前,太妃还能够气定神闲的当一个淡泊权力的修道者,但此时赵侧妃被送去了庵堂就不同了。
并不是说赵侧妃有多堪大用,更多时候,赵侧妃相当于一个符号,有这个符号在,说明顾子煜还愿意看顾赵家,但符号没了,由不得太妃不急。
她无儿无女,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也就是赵家了。
顾子煜和宁心都还年轻,但太妃等不起了。
赵家这些年,虽然暗中准备了许多女孩子,但真正送到王府之中的只有赵侧妃,还是因为太妃和顾子煜做的交易,若不是那个交易,赵家根本就没有办法送人进来。
原本他们也曾想过携恩报复,用太妃的养育之恩,用孝道去压他。
但哪怕顾子煜是他们眼看着长大的,他们也从来不曾了解过顾子煜的为人,那最是一个心肠冷硬的人,他不会被任何道德感情绑架。
赵明歌觉得这是太妃的短视,早年间只顾着和老王爷浓情蜜意,待发现梦碎,又用冷战消磨了后半辈子。
若是她能好好照顾顾子煜,让他对自己产生孺慕之情,将这个王府唯一继承人牢牢握在手中,还怕什么塞不进去人。
太妃这会儿看到顾子煜对宁心的重视越发紧张了,她抓住赵明歌,仿佛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但是她终究是太妃。一个最重视传承的女人,她不可能会对自己王府的子嗣动手。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赵明歌和她殊途同归,但是比起她来,赵明歌对宁心腹中的孩子充满了恶意。
顺着太妃的话,她便提起了在庵堂中居住的赵侧妃。
“太妃娘娘,姐姐当日搬去庵堂的时候,打点行囊,也只带了时下要穿的衣物,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庵堂又在远郊山上,恐怕气温要比我们城中更低许多。莫不如我们送些衣物过去给她,我也好去看望一下她。”
太妃果然被勾起了心思,拍了拍赵明歌的手:“好孩子,难为你还记得她。只是王爷说了,谁都不准去探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天气渐冷了,总没有不让人送御寒衣物的道理。”
赵明歌便说:“只是姐姐身边照顾的人一向都不多,此番又都跟了她去,竟是不知她常穿的用的都在何处放着?”
这么一想,太妃也发起了愁:“这倒是,哎,这样吧,我派人去将琉璃那丫头接回来。让她来拿了东西带去,一来也没有破了王爷定的规矩,再来也不用让她冻着。”
赵明歌正是这个意思,她也是故意引着太妃往这方面想。
赵侧妃被送去庵堂之后,她便联系上了梅花庵中几个相熟的尼姑——
赵家也时常给香火钱,俗话说小鬼难缠,赵明歌觉得这些小鬼迟早用得上,因此也让哥哥赵珏时常去贴补她们。
如今联系上她们,得知赵侧妃在庵堂中过得并不如意,便让赵珏传话,让她们明里暗里刺激赵侧妃和琉璃,让她们认为王府是要放弃她们了。
当时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能够用到琉璃,果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她们对王府越失望,认定自己是被王府抛弃了,就越有可能做出过激的事情。
赵明歌此番见到自己愿望达成,哪里有不答应的,忙点了点头,赞叹一句:“还是太妃娘娘想的周到。”
太妃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当即就着人去了梅花庵。
栖梧居那边忙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围着宁心转,想方设法让宁心多吃一口饭下去,自然也就没有顾及到府中别处的动静。
很快琉璃便回来了,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头发简单的编成一个麻花辫放在脑后,并无其他装饰,素净着脸进来给太妃请安。
她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老了两岁,眉宇之间都是阴郁之气,显然在庵堂中过得并不好。
想来也是,赵侧妃本身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经常喜欢拿身边的人撒气,这琉璃原本在她身边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却又怂不拉叽的脾气,只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眼看着这次回来就没以前平和。
但她这个状态是赵明歌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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