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天正午你恰好在王府,又恰好没有差事、在廊下或者院子中闲逛,那你一定会看到一帮丫头浩浩荡荡而过,前面打头的穿着翠绿的衣衫,看着就和后面那群丫头不同——定是主子贴身伺候的大丫头。
后面紧跟着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眉眼中还依稀能看出严厉,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兴奋。
待看清来人是谁,众人都缄默了。
那可是王妃娘娘!
凶神恶煞的王妃娘娘!
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途径四处假山三处湖泊外加五个抄手游廊,宁心腹诽自己是寻仇去还是春游去。
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了,宁心正要停下脚步问问绿漪还要多远,那丫头却忽然停住,转身冲自己兴奋地说:
“娘娘,这就是!”
宁心一抬头:“清雅居。”
这个赵侧妃,很有意思。
整个大祁朝都知道宁家是武将世家,当初为了洗脱“粗俗”的印象,宁府太夫人亲自赶赴金陵,为自己的长子宁致远求娶金陵书香世家、无为书院院长周宏嫡长女。
无为书院天下闻名,每年科举中第的举子有一半都出身无为书院。
是故从周氏进门以后,再无人敢说宁家粗俗,只是武将世家这一印象毕竟根深蒂固印在人们的脑海中了。
其中赵侧妃便仗着有太妃撑腰,整日在王妃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宁府武将世家粗鄙俗气,还司马昭之心地将自己院子的名称改为清雅居。
这清雅居的牌子,被王妃砸过一次不止,原本赵侧妃还会抱着破碎的牌匾去顾子煜书房一哭二闹,但被赶回来一次后就再也不去了,被打下来就继续挂上,活活气你。
宁心抬眼看了一会儿这牌匾,骨凿心领神会,对身后三个姐妹招招手,做了个手势。
骨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了个马步:“嘿!”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绿漪反应过来去问她们,探针已经率先跳上了骨锯的腿,三步两步就在骨锯肩膀上站稳了。
接着便是缝针,她是四个人中看上去最木讷的,但是伸手和性格完全呈反比。
最让人惊讶的还是骨凿,原本看她机灵知道她是个可塑之才,谁知岂止是可塑——
之间她借三人叠成的“梯子”飞步而上,两手牢牢抓住清雅居的牌匾,一用力,便将其取了下来,甩手丢了出去,然后又快速跑了下来。
叠罗汉的三人也赶紧下来排干净自己的衣服,瞬间排排队在红裳身后站好,仿佛刚才都是错觉。
看着尘埃落定的牌匾,宁心半晌没缓过来神。
自己这是替王妃捡到宝了啊!
绿漪皱眉看了一眼宁心,正张口要训斥骨凿四人,清雅居的门却开了。
原本只是开了一条小缝,然后有个人头凑了出来,仔细看去,是赵侧妃的大丫头琉璃。
琉璃扫视了一眼众人,“啪”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便听见里面传来琉璃的喊叫:“快把易碎的东西藏起来啊,王妃娘娘要来啦。”
宁心:???
一阵风吹过,门外几人一动不动,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一时门就重新打开了,赵侧妃袅袅娜娜走了出来,到跟前微微一福,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
“给姐姐请安。妹妹还在想今早怎么没在太妃娘娘处见到您,不知道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想着等会儿去看看您呢。”
说话轻声细语,字字话中有话。
宁心打量着赵侧妃,据说赵家祖上是江南人士,本家嫡支到太妃娘娘的祖父那辈才往京城来,而这位赵侧妃的亲生父母是赵家族里的人,土生土长于江南,这赵侧妃也是南方风流妩媚的女子模样。
这会儿她半蹲着行李,低眉顺眼,却能顺着脖颈看到头发遮掩处泛着红。
许就是昨天的争执打到的。
不过宁心这会儿见到人也多少回忆起昨天的细节来,王妃虽然跋扈,但并非不讲理之人,昨天不知为何气急了,伸手打了赵侧妃,手底下却也是有轻重的,不至于打得隔了一晚上还在泛着红。
还在思考,忘记叫起了。
红裳往前走了一步,低声提醒:“娘娘,赵侧妃还没起呢。”
宁心这才意识到,正想叫起,却见赵侧妃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甚是优雅地倒在了地上。
“主子!”
琉璃尖叫一声扑在赵侧妃身上,而此时躺在地上的赵侧妃满脸苍白,头发散落在一旁后,耳边的红色印子越发骇人。
宁心原本以为赵侧妃是在假装,这会儿见状顿时犹豫了,难不成她真的是被打重了?
想想王妃是武将之女,古代书香世家的女子又多羸弱,心中信了七八分,来时负气的心思去了不少,忙上前蹲下想给赵侧妃搭个脉。
她在现代是学西医的,但由于个人爱好对中医也有些涉猎。
一面搭脉还一面不忘和红裳说:“去请太医。”
红裳领命便走,宁心还没摸出个一二三来,忽然又听身后一声呵斥:
“宁心,你又对赵侧妃做了什么?”
宁心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王妃啊你这王爷夫君别是个傻子吧!
难道自己不穿则矣,一穿就遇到了无脑渣男不成?
腹诽间顾子煜已经走到跟前,伸手便抓住了宁心的手臂,大力将她拉了起来。
“你昨天折腾的还不够,还要跑来清雅居闹不成?”
顾子煜长得实在是好看,哪怕这会儿不讲理的样子都让人生不起气来。
宁心好脾气地解释:“你看,你问我如何替天行道我说不出来,实在是没放心上记不起来,为了回答你,我就跑来找赵妹妹一起回忆下。”
顾子煜盯着她目光炯炯:“那就把人回忆晕倒了?”
宁心忙说:“我请了太医了……”
“打伤了请个太医就抵消了?”
“你误会了,不是我……”
“敢做还不承认了?这不是你的习惯吧?”
宁心想了想,还真是,如果是王妃……她大概早就气恼着揽下了。
诶等下,宁心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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