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去厨房自然不是因为他是个厨娘的儿子,对厨房有什么亲切感,而是为了将他带的砒霜放进去。
厨娘忙忙碌碌的做着饭,也没太管这个不速之客。李家人吃了带着砒霜的饭菜之后不多时便七窍流血而死。但是李家老爷因为不喜欢吃那道菜而逃过一劫,书生自然不会让他离开,两人一阵争执。
说来也是这李家该死,平日里坏事做多了,家里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奴仆们也没有出来。等到书生把李家老爷杀了,奴仆们才悠然而至,却是到屋子里翻钱财去了。
书生做完了一切,出了李家,月色微凉,玄九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
“仇也报了,我们走吧。”
“你……”
“怎么了?”
“你不后悔吗?为了姐姐,做这种事情。”
“哪能怎么办,靠你?”
“你可以选择报官啊,而且你是进士,他应该也会重视一些。”
“哈哈哈,其实我不是进士。”
“啊?”
“我落榜了,那个是我花银子买的假功帖。”书生爽朗的笑笑。
后来,玄九还是那个乞儿,继续流浪。
她看着满城书生的画像觉得十分好笑,那个人早已埋葬在姐姐的身边。他说他不想被衙门抓着后,斩首示众,他想保留一个全尸,有资格睡在她的身边。
书生拿出最后的一点砒霜,淡定的吃了几口,然后躺到棺木里,让玄九记得把他埋起来。
玄九坐在土堆前,问他砒霜的味道好吃吗?
书生哈哈笑了两声,笑声突然停止,等到玄九再去看时,他已经断了气。玄九在土堆旁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她在想是否要看看书生还有没有剩下的砒霜,可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玄九开始填土。一层,一层,又一层。
终于填完,玄九把书生原本立着的木牌放回原位。她看了看,又把木牌取下,把自己的手指放到尖锐的石块上花了几下,鲜血从指间流出来。玄九用另一只手沾着鲜血在木牌上写字。
看到鲜红的大字,玄九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又跑到林中拽了许多杂草,用石块掂碎,将草汁抹到字上,掩盖住那抹猩红。
做完这一切的玄九躺到了土堆旁,疲倦感从心里,从骨肉中散发出来,还有手指尖锐的疼痛与全身上下都一直存在的钝钝疼痛感。
可是,她又该在乎什么呢?
玄九不知道,她翻了个身。
她终于离开了这座城,一路乞讨,受尽白眼。那种温暖似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人生里,她开始打架,凶狠到连自己都害怕的地步。
玄九终于成长为乞丐里的小霸王,就算是成年乞丐看着她都要绕路走,她身上的女孩儿特征也终于模糊掉。
没有人再会把她抱起来对她说我教给你识字吧,也没有人会再让她叫姐姐,更没有人会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玄九在路上刚刚从野狗嘴里抢出一个肉片,她拿着薄到几乎透明的肉片嘿嘿的傻笑着。几个和她一般大孩童拿着风筝从她身旁跑过,他们脸上带着最天真无邪的笑容。
玄九恶狠狠的把肉片放到嘴里,泪水却忍不住留下来。
玄九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阿婆家里不像寺里,无论何时总有一丝灯火。
这个黑夜太过漫长,玄九有些不想自己一个人熬下去了。她跑到玄宸的房间,窜进了他的被子里。
“阿夏?”
“嗯。”
玄宸顿时有些醒了,他问道:“毒龙应该还没有醒吧?”
“没有,我那记手刀上带的力气很大。”
“那……?”
“我不想一个人睡。”
“好。”玄宸点点头,自觉的给玄九让出很大的一块位置,缩到了床角。
玄九躺了一会儿,还是有些睡不着,看着身旁睡的正熟的少年,十分不爽。纠结了一会儿,玄九还是偷偷的抱住了少年。
少年的身上带着一种独特的味道,十分让人安心。玄九抱着他,很快入睡。
过了一会儿,觉察到身上别样的感觉,玄宸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却看到挂在他身上的玄九。他终于明白自己身上的燥热是为何了,玄宸有些发愣。他自然是不敢有任何动作,害怕吵醒睡在他身上的那个少女。可是,身上的燥热几乎要把他淹没。
这个夜晚注定是难熬的,玄宸最终选择了抱住玄九,然后睁着眼睛过了一夜。
第二日,毒龙从阿婆的门前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回到了他山下的据点。
“你又被打了?”客栈的老板笑他。
“嗯。”
“我说你又何苦那么执着?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
毒龙咕咚、咕咚的喝下一碗酒,十分惆怅的说:“你不懂,我一看到她就想起我母亲来了。”
“你母亲?云龙山上的杠把子?”
“嗯。”毒龙点点头。
“你喜欢那个样子的?”客栈老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不是啊。”毒龙又喝了一碗酒,无比惆怅的说:“就是因为我母亲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所以我就想找一个秀气的,大方的,温婉的姑娘跟我好好过一辈子。”
客栈老板给他上了一坛酒,拍怕他的肩膀怜惜的说:“可怜。”
“唉。”毒龙叹一口气,开始直接抱着坛子喝了起来。
“老板,有没有西瓜?”
客栈老板正和毒龙“交谈甚欢”,一个小姑娘突然跑了进来,她的脸蛋晒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灵动。
“没有。”
“诶,那有没有茶水?”
“没有。”
“那他喝的是什么?!”小姑娘有些生气,指着毒龙质问道。
“酒。”
“那我也要酒。”小姑娘找了个地方坐下,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一只脚抬高放到板凳上做出一副土匪的模样。
客栈老板觉得有些好笑,伸出一根手指在玄九面前摇了摇,说:“不行,他的那是最后一坛。”
“那你们做什么生意!”小姑娘怒极,他是看她第一次闯江湖,所以看不起她吗?
“这是我的东家,你问他吧。”客栈老板指了指烂醉如泥的毒龙,摊了摊手,表示他也十分无奈。
小姑娘便瞪他,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客栈老板被她瞪的有些心虚,终于受不住,拿出一个茶壶,一个杯子,对她说:“这可是我喝的,你可省着点。”
小姑娘哼了一声,拿过杯子,十分嫌弃。
“你这杯子放了多少天了?这么脏。”
“不多不多,也就十天半个月吧。”
“……”
小姑娘最后去了后厨,洗了杯子,烧了开水,左瞅瞅,右瞧瞧,发现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生意?”
“东家最近失恋了,正伤心着呢,哪里管得了这些事情。”
小姑娘嗤了一声,撇了撇嘴,十分嫌弃的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整天想着情啊,爱啊的,你瞧瞧城外有多少乞儿,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心思想这种事情。”
“我也搞不懂。”客栈老板随口附和道。
“所以呀,你不如造反,把你那个不负责任的东家扔到乞儿堆里去,保准药到病除,啥毛病都没有了。”
“噗。”客栈老板忍不住把茶水喷了出来,他真好奇这个小姑娘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乐乐把脸上的茶水抹掉,愤恨的盯着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有些内疚,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她。
张乐乐接过手帕,刚要把脸上的茶水擦掉,却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终于忍不住晕倒在地。
品秋“啊”了一声,他忘记了自己的手帕是常年涂着迷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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