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出游

陈其去承安寺时，寺里负责引路的小和尚看着他的眼神很是值得深究一番。不过，他今日并没有时间去考虑一个小和尚的心思。

“德”高望重的陈宰相拿出了丰厚的条件想要和空玄做笔交易，他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差一丝春风便可以完成。

然而，这丝春风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到来。

“对不住了，陈大人，空玄法师不再寺中。”

“那他的两个徒弟呢？”

“自然是不在的。”

陈其面色微变，定了定心神，问道：“那大师可知空玄方丈去了何处？”说着，还偷偷的拿出一锭银子，塞入眼前那人的手中。

慧生一副笑面，接过陈其的银子放入袖中，然后慢悠悠的说：“对不住了，陈大人，空玄师弟的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去哪里。”

陈其看着慧生软硬不吃的模样，“哼”了一声后，愤然甩袖离去。

陈其自然不知，在他身后，慧生摸了摸袖中的那锭银子，心说这陈大人也忒小气了些，本以为今日能多坑些钱把前日看中的那个古物买回来，结果却还算不上一个零头。想想也是，怪不得空玄在算好一切后还能淡然离去，一定知道陈其是个吝啬鬼，身上没甚油水。

亏了，亏了，慧生叹口气，随手把那锭银子甩给负责接见的小和尚。

京都的春来的迅猛，前几日还飘着刺骨冰冷的雪花，如今，却是春光明媚，气温骤升。

玄九穿着过年新做的禅衣，脸上写着满满的不高兴。

“为师也没有算到今儿会这么热。”空玄摸了摸玄九的光头，然后赶紧放手。小团子的脑袋被太阳晒得极热，在这种鬼天气摸起来着实令人难过。

玄九感受到空玄近乎逃离似的拿开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出来时，天气还没有热到这种程度，玄九拿着去年的春衣出门，却被空玄全部扔回了寺中。

“入了俗世就要守俗世的规矩，总穿着禅衣算什么样子？”

玄九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皱了皱眉头。难道这个光头还能消了去？

后来，她才明白师父只是单纯的嫌麻烦而已。眼睛向旁边扫了扫，穿着厚厚禅衣的太子殿下正闭着眼睛静静地靠着古树休息。

“心静自然凉。”空玄指了指玄宸，意味深长的对玄九说。

“师父，师弟热晕过去了。”

“……”

“罢了罢了，我的过错。”空玄实在是受不住玄九幽怨的眼神，十分诚恳的认了错。

他随手从林中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问道：“想去哪里？”

“姑苏。”

“好。”

一阵白光闪过，玄九几人已然不见。

姑苏算得上是大安最繁华的一座城。空玄在年轻时曾游过姑苏，对其印象很深，经常拿着年轻时的那些事情说来说去。久而久之，小团子对姑苏便有一种执念。

她也曾缠着玄宸问姑苏的模样，只可怜，玄宸只是个挂名太子，从未出过京都，又何曾知道这些事情。小团体便怜惜的拍拍他的肩膀，与他保证，你等着，回来我让师父带我们去姑苏。

永安寺的清思方丈正带着寺里的小和尚们打坐，几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小和尚们欢呼一声：“师父，您瞧，佛祖被我们的诚心打动了！”

清思：“呵呵。”

被玄九几人一打搅，打坐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花了好大力气解释这场乌龙，回到净室之内的空玄被清思暴打一顿。

“别打了，还有小辈在呢，给我留点面子。”空玄抱头乱叫。

清思一言不发，只是下手重了几分。

玄九对自己的师父被人打没甚兴趣，只一杯一杯的倒着茶水猛喝。

半温热的茶水驱走了心底的燥意，玄九随手将一杯茶泼到玄宸的脸上。

“玄九！”一声咆哮从净室之内传来，正在偷听的小和尚们眨了眨眼睛，连忙作鸟兽状纷纷逃散。

这日刚刚日出之时，玄九便偷偷蹭到玄宸的旁边，对他说：“师弟啊，你想不想去姑苏啊？”

“师兄想去？”

玄九猛的点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对他说：“一会等师父起来了，你就装晕，我去求他带我们去姑苏。。”

“好。”看着玄九期待的眼神，玄宸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便答应了下来。至于什么时间可以醒过来，玄九告诉他，等到了姑苏，她自然会告诉它，而他也可以醒过来了。

姑苏离京都十分远，是以玄宸在听到身边的嘈杂之时，并没有想到他们竟到了，反而是把眼睛闭的更紧了几分，害怕露出什么马脚。

却没想到，等着他的是一杯半温热的茶水，还是泼到了他的脸上。这让他怎能不气？

追着玄九出了净室，到了永安寺的人烟稀少的后山上。

“我就是想到了曾看到过的话本子，就想着试一下。好师弟，你就别气了。”

“师兄的话本子实在是耽误师兄的修行，不如让我告了师父去。”说着玄宸抬腿便走。

玄九心中一惊，也顾不了那么许多，直接扑了上去，把玄宸扑倒在地，止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师兄，松手。”

“我不！”

“我不去了。”

“哼。”

玄九从玄宸的身上下来，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好师弟，回来我把话本子分给你。”

玄宸忍住笑意，点头，抬手擦去玄九鼻头上的灰尘。

“你低下身子来。”玄九道。

玄宸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

一片叶子出现在玄九的手中，她拿着这片叶子朝着玄宸笑，眼睛里面是满满的骄傲。

玄宸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

“走吧，该回去了。”有些受不住玄宸望着她的眼神，玄九悄悄红了脸颊，说道。

“好。”玄宸自是赞同，牵住玄九的手，道：“追着师兄出来急得很，竟不知道回去的道路了。”

气氛有一丝尴尬，玄九拍下玄宸的手，默默坐到地上，支着脑袋说“我也不知道，坐在这里等着师父来找吧。”

反正她闯祸的次数十分多，走丢一两次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对于这种情况，她已经熬成了老油条。

“可是这不过是永安寺的后山。”

“永安寺的后山比承安寺大几十倍。”

玄宸坐到玄九的旁边，和她一起支着脑袋眺望远方。

两人的心底都有些惆怅，面容也染上了一丝悲戚。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玄九轻叹一声，等着等着，没等到人影，却是等到了周公。

玄九的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一般点着，玄宸瞧了他一眼，默默地把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上。

“玄宸呐。”

玄九突然叫了一声，半梦半醒间，玄宸应了一声。

“我在。”

“嗯。”

小团子的声音带上了某些欢欣，闭着眼睛翘着嘴角拱了拱脑袋，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后，安心的睡熟过去。

“咚、咚、咚”玄宸的心脏快速的跳动着，他想，自己大概从未远离过红尘。

“我徒弟呢？”空玄猛然拍了一下桌子。被清思拉着下了一盘棋，下完后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个有徒弟的人。

清思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说：“你赢了我，我便告诉你。”

空玄气急，道：“到了什么时间，你还开玩笑？我哪里能赢了你？”

清思笑笑，哼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本来空玄可以跟着承安蝶找到玄九，可是实在是不巧，小团子的香囊也被他扔到了承安寺中。

众人皆知，永安寺的清思住持是一个喜静的人。为了保持清净，他做了许多努力。比如在永安寺的后山之上设了许多阵法。如此一来，这些阵法所覆盖的领域外人便闯不进去，他也可以在里面安心做事。

不过，这等阵法对于有着特殊体质的玄九来说更像是一个摆设。从玄九闯入莲池之中，空玄便发觉了他这个小徒弟的特殊体质，免疫所有阵法。

是以，逃跑中的玄九直直的闯入了阵法之中，而追着她的玄宸也被她一起拉入了阵法里。

清思的脑袋里“嗡”了两声，眉头跳了两下，有人闯进了他的阵法之中。想到刚才窜出去的两个小辈，清思看着空玄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莫名。

是应该感慨空玄的运气好，得了两个佛缘极高的弟媳？还是应该可怜他的运气太差，得了这两个闹腾至极的小徒弟？

想来想去，也没有个结果。清思最终决定拉着空玄去下棋。

打着灯笼找着两个小辈，他们互相靠着，已然睡得很熟。

清思刚想把他们两人叫起，却发现空玄直接越过他去，把两个小辈轻手轻脚的抱起来，对他“嘘”了一声。

抱到提前为他们准备的屋子，放到床上，空玄轻轻的阖上门。一手拽住清思，一手摸着自己的老腰，说：“清思你慢些走。带带我。”

清思不理他，脚步丝毫不乱，却是加快了几分。

“哎哟，哎哟，我的老腰。清思，你慢些，慢些。”空玄痛呼一声，拽着清思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

清思被他拽的一个趔趄，瞪了他一眼，脚步还是放慢了几分。

终于回了屋，清思站在门口看空玄捶着自己的老腰，模样一如往昔。

“你的……”

“嗯？”

“无事。”

清思出了屋子，却是进了后山，沏了一壶茗茶，对月一杯一杯的喝着。不似喝茶，倒像是在借酒浇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