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玄九醒了过来,她的身体上涂满了清凉的药草,丝丝渗透,缓解着她的疼痛。
“你醒了?”温婉的女子端来一碗汤药,温柔的声音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滑过玄九的内心。
听到如此温柔的声音,玄九当下就抱住了女子喊娘亲,身子却是缩着的。她以前也抱着过给过自己馒头的女子叫娘亲,结果却被打骂一通。但是玄九还是不知悔改,次数多了,街上的人们都知道这里有一个疯乞儿,在街上乱叫娘亲,便都离得她远远的,不肯给她饭吃。
这件事被大叔知道后,当夜便扯着她的头发暴打一通。玄九捂住脑袋乱跑,却又被一次次抓回来。
她只不过是看着街上的孩子都那么叫,所以她也是那么叫,又有什么错处呢?而且娘亲不就是对自己好的人么?她把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叫做娘亲又有什么错处,为什么她们全都要骂她、打她。小小的她缩在一个角落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女子却噗嗤一声笑出来,把药递给她,道:“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药碗里发出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玄九的身子又缩了几分。
“自然是药咯。”女子叹了口气,把这小家伙捡回来的时间全身上下都是伤痕。她简直觉得自己要救不活她了,却没想到这个小家伙的生命力那么强,居然活了下来。
玄九从来都没有喝过药,她记得以前在街上听到人们谈起过,隐约知道那是治病的东西。她皱着眉头,以一种十分悲壮的表情将它一饮而尽。
“好苦。”玄九觉得这个比那些长毛的馒头要难吃多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女子接过药碗放在一旁,盯着她,说:“好了,现在来说说,你是哪家的孩子,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吧。”
“不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玄九畏畏缩缩的说。当时她晕过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呀。
女子的眼神飘到了别处,掩饰性的咳了两声,说:“你只要回答我你是哪家的孩子就好,可不许装疯卖傻。”
“我不知道,我是个乞儿。”
女子猛地咳了两声,连忙说了几声对不起。
玄九愣愣的盯着她,不明白为何她要对她道歉。
不过,她倒是在女子家住了下来。女子自然不许她叫她娘亲,不过,却是让她叫姐姐。
“姐姐,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你的娘亲和爹爹呀。”
“他们都死掉了。”
“姐姐不哭,我也没有爹爹和娘亲。”
女子揉了揉玄九的脑袋,把她抱到腿上,对她说:“来,姐姐教你识字。”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也许玄九会成为女子的丫头,过上最平凡的人生。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差,不会和空玄相遇,也不会变成现在的玄九。
不过,一切都没有如果。
玄九被女子捡回家后,一直跟着女子过活。女子会些医术,但主要还是靠着父母留下来的财产生活。日子虽然不富裕,却也是马马虎虎能过的下去。
后来,女子又捡回了一个上京都赶考的书生。书生带着惯有的书生气,人也长得十分俊俏。就像是最老套的话本里说的一样,女子爱上了书生。
那一阵子,玄九就像是信使一般,维系着女子与书生的通信。一封封信件送过去又拿回来,女子的脸上一会儿染上愁绪,一会儿又带着笑意。
书生终于起身,要到京都去。
“等我,勿念。考完即归,功名无谓。”
这几行字女子看了无数遍,上面粘着许多东西,有泪水,有朱砂,甚至有着桂花蜜。那是她们在玩闹时不小心抹上去的,当时,整封信都散发着桂花蜜的香气。
“他也快归来了吧。”女子把脸埋到信里,痴痴的想着。
玄九吐了吐舌头,姐姐又在思念那个傻书生了,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找乐子了。
书生归来的日子终于快到了,女子每日都处于极大的兴奋之中。她特意为自己做了一套新的衣服,顺便也为玄九做了一套。只不过,那套衣服还没有完成,女子便被浸了猪笼。
那日玄九被女子派出去迎接书生,回去后便发现屋子里凌乱一片,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两个人一路打听着到了河边,河里却只剩下女子的尸体。
书生把女子从猪笼里扒出来,抱着她的尸体嚎啕大哭。
玄九则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睛里空空如也。
“她养了你那么久,你却连为她哭一声都不肯!”书生放下女子的尸体,推了玄九一把。玄九没有反应,轻易的被推到在地,直愣愣的倒在那里。
书生一惊,拍了玄九的后背几下。玄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失去了人生中所有的希望。
难过与悲伤是自然的,可是他们毕竟还要活下去。玄九泣不成声的跟在书生后面,二人把女子埋起来。
书生拿出酒,那是她在地下埋着的女儿红。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刘元曾许过诺言,非李原曦不娶。今日原曦不幸离世,可我刘某也绝不是背誓之人。”
书生把女儿红洒到土堆之上,看着玄九说:“小丫头,可以开始了。”
“好。”玄九点点头。
没有洞房花烛,但是有天地为证。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书生做着动作,眼神之中仿佛真的有一位女子在他的面前,笑靥如花。
“若是我死了,可否把我的尸体放到她的身旁去?”拜完天地,两人拜别,书生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若是我找得到你,你也没有娶他人。”
“哈哈哈,好。小丫头可别要我失望啊!”书生大笑着上了路。
入夜,玄九拿着在房间里找到的刀具,全副武装的找到了女子的本家,今日就是李家冲进来将女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拖出去浸了猪笼。
李家的大门却是敞开的,月光下,书生的脸上沾着鲜血。
“我就知道小丫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书生再次哈哈大笑两声,他在这次考中了进士,是以,当他到李家做客时,李家人十分亲切,纷纷觉得天降馅饼。
书生假托和李家姑娘私下有来往,李家人开开心心的把姑娘请来,让她作陪,甚至还讨论起了婚嫁事宜。
“听人说,城郊有个女子被浸了猪笼,她似乎还和李家有些瓜葛?”
“那是我们分家的姑娘。”
书生皱皱眉头,看起来有些嫌弃。
李家老爷连忙道:“那个姑娘和我们没有半分瓜葛,她父母死的早,所以也没个教养。这不,和她家嫂子的亲戚私通,我们知道后连忙把她浸了猪笼。”
书生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可有证据?”
“那自然是有的,他们都有书信来往。哎,这孩子,可真不是个省心的。”
“书信来往?”
“那可不是,还什么‘等我,勿念。考完即归,功名无谓。’瞧瞧,不知羞耻。”
“她家嫂子的亲戚也是这届的考生?”
李家老爷突然失语,那个小子就是个土财主,肚子里面哪里有一点墨水。只不过是对着人家姑娘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所以便使出了这个法子。李家老爷想着屋子的那些银两,叹了口气,只能怨这孩子时运不齐吧。
“老爷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李家老爷摇摇头,含糊的说:“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哦,公子等一下,我去瞧瞧饭好了没有,让玉娟过来陪着您。”
书生却装作好奇的样子,起身道:“我可否跟随着老爷去厨房看看。”
“哎哟,那等地方哪能是您去的呀。”
“老爷莫要推辞,我的娘亲是个厨娘,所以,我对那里很亲切。”
李家老爷的脸色变了一下,对书生也没有以前那样热络,打着哈哈与他一起走到了厨房。书生果然很有兴致,李家老爷看着书生的样子也不好硬拉着他出来,便寻了个理由把他自己一个人放在那里。
他回去后和着夫人对书生一阵埋汰,连忙把姑娘给锁到了闺房里。那个姑娘倒是对书生的长相很感兴趣,十分不想回去。
晚饭过后,李家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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