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忽然觉得疲惫

不少楚军已然将盾牌立起，围成一个防护圈，像一枚炮弹，朝着这边急速冲来。君陌见状，不再针对远处的将领，而是搭弓拉弦，朝着他们射去。

这些便是黎国特制的弩箭，箭尖带刺，长且锋利。箭矢如飞火流星一般，直直射进盾牌围住的防护圈内，似是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贯穿最前方的青铜盾牌，射穿了盾牌后躲藏着的楚国士兵，直没入他身后的那人身体里才将将停下。

可楚军中，并无多少人有她这般的能耐。

她不过是阻了一个防护圈的前行，就看到三个防护圈冲了上来。而那些防护圈，即便失去了最前方的盾牌和两个士兵，依旧可以再一次组成防护圈，再一次冲上来。

血光冲天，她忽然觉得疲惫。她已经感受不到血腥气息，只那双手不断搭弓射箭，哪里有楚军，她的箭矢就会射向何处。

滚木对绳索毫无办法，可是火油依旧有用。搭上墙头的绳索越来越多，根本砍不过来，眼见着楚军就要爬上墙头了，君陌只得下令泼火油。

火油顺着绳索一路蔓延，滴滴答答落在城墙和地面，不过用火折子一点，火光便顺着绳索一路烧下去。烧断的绳索搭在城墙上，又是一片火光蔓延。

总算是退兵了。

看着楚军慢慢撤回，他们也发了狠地轮番射箭，那些退的慢的，离城墙近的，纷纷倒在箭雨之下。

从未有过的疲惫侵袭，她忽然不知如何是好。本想着，拖的时间越长，对于跋涉而来楚军就越不利，她或许还能在拖延的这几日里想出应对的法子。

可这才第一日啊，第一日就应对的如此艰难，真的能拖几日呢？

他们兵力不足，将士比起楚军来也不够骁勇，将他们逼退的时候，连乘胜追击都做不到。除了守城，还能怎么办？

城墙下堆满了尸体，一具一具，分不清是敌是我。即便在寒冬，几日下去也会发臭的，不知道楚军何时会卷土重来，他们清理尸体的工作，都只敢在夜间偷偷摸摸地进行。

昼夜更替，几日下来，楚军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大举进攻，但城墙下的尸体在这几日的清理下却并没有减少多少。他们时不时发动小型骚扰，即便知道这是楚军的计策，她也不得不派人手前去应敌。

黎军人数太少了，决不能死在这种小型的偷袭上。

只是千萧寒为何要让楚军这样一次次前来送死？为了慢慢消耗掉他们的物资？还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好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不，不对，如果是这般显而易见的用意，别说是她，就连普通的守城将士都能猜得到。千萧寒不会做这种事情。

那是为了什么呢？

粮草！

君陌先前的想法本就不错，只要拖的够久，最先没有粮草的，一定会是楚军。这样小型的骚扰，并不会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但是降低黎军的防卫，却有不小的效果。如果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下一次的一举进攻，那就是为了混入平谷关截获粮草。

思路变得清晰起来，她加强了军饷处的守卫，果然抓获了不少混入的楚军。

在城墙上处死了那些奸细，将他们的人头高高挂起，只要楚军来犯，便能一眼望见。

战事变得激烈起来，楚军发了狠似的朝着平谷关攻来。城墙下的士兵和马匹的尸体堆叠无数，尚未清理干净，甚至于，清理了许久也未清理掉多少。有一些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了。

可楚军丝毫不管不顾，甚至将尸体堆叠起来，不少楚军还往返运着沙袋。他们这是，要用尸体和沙袋，铺出一条登城的路来！

君陌的心一层层的凉了起来，搭上的箭也缓缓放下，射箭吗？射杀了楚军好让他们铺路吗？除非将楚军尽数杀完，否则死掉的尸体，只会是他们踏上城墙的助力。

她呆愣在地，她知道战争的残酷，却从来不知道，这些士兵像是连良知都失去了一般，连死者，都不去敬畏了。那是保卫疆土，为国捐躯的英雄啊；那是身先士卒，攻城略地的战士啊。

守城将军虽然震惊，毕竟不像君陌这样愣在当场，立马下令泼火油，点起火来。

火光弥漫，君陌也瞬间清醒过来。

“李将军，平谷关内还有多少粮草？”既然是为了粮草，那便一并烧了吧，就算平谷关破，也休想拿到一分一毫。

“尚能维持半月。”李将军略一思索，便报出了数字。

半个月，若他们真的能支撑半个月，楚军便会退兵了吧。

“留下一半的粮草，其余的，都运到城墙上来。”君陌看着在火光里依旧不断铺路的楚国士兵，望着远处的千萧寒，勾起的唇角带着近乎绝望的弧度。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千萧寒。

冬日里，粮草本就匮乏，君陌的做法也让多数守城将士不解。但众人还是按她要求将干粮和干草分成一垛一垛的，全都浇上火油。

投石机将干草远远地投到了楚军之中，楚国将士都训练有素，即便不明白黎军的意图，也没有轻举妄动。可是饿了多日的战马，却挨不住草料的诱惑，纷纷低头吃了起来。

轰——

君陌将浸了火油的布条缠在箭头，瞄准了草垛射出，一时间火光四起。知道了君陌的用意，周遭将士纷纷效仿，投射着浇了火油的草垛，将缠着浸过火油布条的箭矢射了出去。

被烈火包围的战马纷纷扬蹄嘶鸣，惊慌乱跑，压根制不住。无数楚国士兵被颠簸下马，被烈火烧死。

千萧寒见到此情此景，嘴角终是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这黎国嫡公主，比他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

用尸体铺路的进程慢了下来，君陌却还是不放心，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的战况。虽说这这冰天雪地里，用干草烧起来的火势并不会持续多久，但只要不断投掷干草料，总能烧上很久。

楚军经过了初时的慌乱后，将地上混着冰块的冻土都挖出来灭火，依旧像是不要命一般冲了上来。

她不知道的是，楚军突然的悍勇，不过是因为方才千萧寒说的一句话——“黎国要烧掉粮食了，只有今日攻下平谷关，我们才不用继续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