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延续不了多久

“荷包呢？”他的胸口处，放着的，不是她缝制的荷包吗？此刻，除却一个黑漆漆的，不再渗血的洞，什么都不剩下了。

颓然坐在地上，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叶天澜风光大葬，追封忠义侯，甚至连其母都授以诰命。如此风光，却无一人觉得不妥。征战四方，最终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大将军，丧事办的再如何风光也不为过。只是不少人惋惜，叶家一脉单传，这样的风光，也延续不了多久了。

君陌也觉得惋惜，若是婚期再早上一些，该多好啊。

举国皆丧，唯君陌身着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只是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住眼底的淡青，明媚眸光里藏着疲惫之色。抱着一坛泥封的酒，施施然走到棺盖前。见此情景，老夫人气得险些当场发作，碍于身份按捺下来。

“你曾说过，当你回朝之日，便是娶我之时。”她顿了顿，跪在棺木前，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脸，终是作罢。脸上带着可以称得上幸福的笑意，缓缓道，“我来嫁你了，天澜。”

拍开泥封，满上了两杯酒。浓醇的香味飘散开来，她仰头饮下一杯，另一杯，缓缓浇在身前，权当是饮过合卺酒。

这场葬礼办的极为盛大，几乎整个上京有官职在身的人都带着妻儿老小前来。君陌这一出，不可谓不震撼。在一些老辈眼里，简直是惊世骇俗，可一些年轻的小姑娘，却看的频频垂泪。

做完这些，君陌这才朝着君沉三叩首。每一次，都标准到无可挑剔。

他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她向来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即便在免除了她行礼之前，每每行礼都是能省则省。在免除了她的行礼之后，更是连敷衍都懒得去做，如今这是……

君陌不发一言，安静行礼后，又施施然离开了。

从那日后，醉霞阁的大门再未打开过。连问玉想去送膳，都敲不开门。她和问霜垂头丧气地坐在门口，四目相对，皆是默默无言。

挂心公主，问霜醒来后便和问玉一起守在这里，连自己亏损的身子都没去调理，看上去，愈发瘦弱了。

“公主还未出来吗？”荣妃看着坐在门口的两个丫鬟，也不去管她们是否行礼，跺了跺脚，转身便离开了。

“她素来和公主不对付，如今往这里跑了三次了，究竟是何用意？”问霜看着荣妃离开的身影，还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慌乱。连她们的无礼都不去追究，这哪里像是荣妃的作风。

“还能有什么？如今大将军战死，太子被困平谷关，皇上不理朝政，唯一能主事的，便是咱们公主了。”问玉不屑地撇撇嘴，“左右不过想让公主给她指一条明路吧。”

从日出坐到日暮，嘉怡公主又带着一盒点心过来看望君陌。第三日了，虽然她从未见到君陌的面，每一次的点心，最终也都吃进了问玉和问霜的肚子里，她还是每日都来探望。

见到问玉和问霜的姿态，便知道今日又要吃一次闭门羹了。她将手中食盒递到她们俩手中，今日不再是糕点，而是温润滋补的膳食。因着君陌的关系，这两个忠心护主的丫鬟也不曾饱餐一顿，倒是怪可怜的。

没有想到，醉霞阁的大门竟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三日滴水不沾，君陌瘦的有些脱形，但是身着大红嫁衣的她，依旧明艳不可方物。

“都进来吧。”君陌扫了她们一眼，眸中一丝情绪也无。

君陌让问霜聚集起人手，随时准备与她一同出战。而嘉怡，她给了嘉怡一份田产，在上京郊外。那处风景独好，原是想着等叶天澜解甲归田后，与他一道小住的地方，现下，却是用不上了。

“你总要为自己做些准备的。”君陌不像旁的人那般迂腐，与黎国共存亡的事情，那是忠臣良将的气节，可嘉怡，不过是个外姓公主，若能保得自己安然，就不要为这黎国赔上无谓的性命。

嘉怡摇了摇头，推却了她的手，淡笑道：“嘉怡知皇姐好意，可我想等太子哥哥回国。”

君陌听罢，不再多言，只是这地契却还是交付到了嘉怡手里，“你且拿着吧，我手里私产不少，权当是皇姐提前送你的及笄礼物好了。”

安置好一切，君陌终是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

问玉和问霜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直将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太医请了过来。得知是这位主出了事，皇宫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公主并无大碍，只过于虚弱，加上哀思伤神，这才会晕厥。”老太医把完脉，心下也是一叹，叶大将军的丧事，他虽只是略有耳闻，也不得不感慨公主那日的行迹。

开了几副补身的药方，老太医挎着药箱，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得知公主不日便会醒来，问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险些认为，公主也要随着忠义侯一道去了呢。

问霜将公主手下亲信都聚在一起，只十二人，却个个身手不凡，以一敌百。见公主尚且昏迷不醒，只好先让他们回去安置好一家老小，待到公主醒来时，或许，就要奔赴战场了。

君陌醒来时，见到的，便是她的十二个亲信，神情肃穆，面容刚毅。算上叶天澜的那个小厮，墨凡，也才十三人罢了。

既已整装待发，君陌也迅速收拾齐整，大红嫁衣加身，紫金面具覆盖住大半面容。苍白面容和疲惫神色都被掩去，之露出精巧鼻翼和弧线优美的下颌。倒是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她的眼神毫无波澜，无喜无悲，这样的神情才是最让问玉不安的。死缠烂打着想要随君陌一道前去，却被她一记眼神吓得退缩了。

公主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哪怕她偷懒，公主也不曾这样凶过。问玉委屈地扁扁嘴，眼看着公主骑上千里马，带着那些手下，一骑绝尘。这可是她跟了公主之后，第一次和公主分开啊。

次日清晨，朝堂上的气氛很是凝重，太子在平谷关失去了踪迹，而嫡公主竟带着十二亲信奔赴战场。君沉额角突突直跳，黎国子嗣单薄，可他两个孩子俱是不凡，幼时便被天机子收入门下，习得一身本领。太子文韬武略，智谋无双，而嫡公主更是随军杀敌，以军师无尘之名闻名天下。

可现下，一个失踪不见，一个奔赴沙场，一个人影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