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欺骗

“我绝不助楚国攻城。”他言之凿凿，“从今日起，我便待在黎国，直到楚国退兵，如何？”君陌等的，也就是这句话。

只要他不出战，叶天澜足以保得黎国无恙。

击掌为盟，千萧寒不助楚国攻打黎国，而君陌则助他登上楚国皇位。

在行军作战一事上，叶天澜是毫无疑问的将帅之才，而在与千萧寒的交谈之中，她却不得不佩服于他精巧的排兵布阵之法。短短两日，她却是觉得收益颇丰，常常有醍醐灌顶之感。

每每谈及千萧寒的几场战役，她对一些基本的东西也越发重视起来。

以往总觉得精妙的阵法是战场上最为得力的手段，是以在拜师学艺时，她钻研阵法的时间，比练武所花的时间还要多。

如今方知，阵法不过是如虎添翼的工具罢了。

士兵本身的实力，和战场上的士气，才是战争胜利的关键。

楚国之所以能够战绩斐然，出色的排兵布阵之道固然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可楚国将士无一不是以一敌十的能手，即便没有阵法辅助，攻城略地也非难事。

思及此，君陌也不由得为黎国这些年的懈怠担忧起来。楚国素来尚武，就连平民百姓，都尚可拿起武器作战，更何况整日操练的士兵？

由于君陌钻研阵法多年，加之天机子尽心辅导，她也算是精于此道的高手。千萧寒更是投其所好，将近年来他使用过的阵法一一解说了出来。

比起君陌自己的研究，他本人的解说似乎更加让人惊叹。与君陌的风格完全不同，他并没有什么很细致的布局，可每一处漫不经心的布置，都带着掌控全局的霸气。

甚至于，随意舍弃掉一部分，依旧不会破坏掉整体。

相较而言，君陌的构思虽然细腻，但太过精密的布置总会带来想象不到的危险。

没有丝毫疏漏的布局，看上去毫无可乘之机，却像环环相扣的铁索一般，一旦出现了一处断裂，整个都会溃不成军。

千萧寒压下了嘴角的笑意，这样明显的问题，她自己竟都没有发现。

从清晨到日暮，茶点也换过了几遍，即便如此，他们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恨不能彻夜长谈。问玉和问霜站在门外，里面讨论着她们完全不懂的阵法，听得她们昏昏欲睡。

但是见公主入迷，甚至有着几分欢欣，便也强打着精神随时等候公主传叫。

三日后，千擎苍率楚国十万兵马驻扎于两国边境，岭南。大战一触即发，千擎苍打着雪耻的口号，步步紧逼。岭南的兵力不弱，可对上楚国十万大军，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数日，岭南便被攻破，黎国军队溃不成军，将帅带领一众士兵不断逃亡，总算是将楚军攻城的消息传回了黎国皇宫。

此消息一出，百官哗然，出了射旗一事，众人心知楚国攻城是迟早的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这般速度，却也足够让人惊异。

大军压境，百官谏言，无一不是让黎皇下旨出兵。对于这些奏折，君沉一律不予理会，而朝堂上的谏言，甚至让他做出了罢朝之举。黎皇平日里就不理朝事，可如今战况紧急，他还是这番作态，不由得让百官心寒。

麟德殿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比起那日宴请千擎苍的排场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奢华糜乱到让人无法直视。

不少朝臣跪在麟德殿前，大有一副君沉不下旨出兵，他们就长跪不起的姿态。

荣妃此刻正倚在君沉怀里，将手中镶金白玉樽柔柔送到君沉嘴边。君沉眼带笑意，紧了紧搂着她的手。数十位乐师分别演奏不同的乐器，舞姬翩然起舞竟给人一种落英缤纷的错觉。

“陛下何不应了他们，下旨出兵便是。”荣妃娇笑，眉目含情，“让大臣们这样跪着，于陛下名声有碍。”

“不让他们跪，朕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君沉自饮一杯，脸色略沉，嘴角却勾起清浅弧度，“放心吧，他们不会跪多久的。”

听得此言，荣妃也不再劝阻，于她而言，讨得帝王欢心，保得家族荣光才是要紧事。

君陌就是这个时候冲了进来，她手执长剑，来势汹汹，竟无一人可挡。看着那些大臣长跪不起却无济于事的情形，她都不免心寒，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父皇！”她手里的剑上还滴落着鲜血，吓得奏乐起舞的宫女乐师们尖叫阵阵。方才的盛况被打破，现下整个大殿里都狼狈不堪。君沉气得直皱眉头，不耐烦地挥手将那些宫女乐师都打发下去。

“大战在即，您这却歌舞升平，是想要成为亡国之君吗？”此言颇有几分大逆不道的意味，君沉也一下子沉了脸，荣妃更是尖叫着骂她以下犯上。

对于荣妃，她素来不喜，见她懂得分寸，便也不多做为难，可如今却是犯了她的忌讳，断然没有再忍让的道理。

眸光扫去，其中气势让她不敢直视，一下子就噤了声。

她就站在那里，平静地讲述了如今的战况。

岭南已然不敌，守城将士冒死传回军情，楚国大军正朝着函谷关进发。

若是函谷关也被破，这黎国皇宫，哪里抵得住楚国的十万大军？

这番话吓得荣妃更不敢做声了，能坐上这个位置，她自然不是那种养在深闺里的无知少女。对于战况，她也只是从君沉的口里听到只言片语，以为尚在掌控之中，哪里想得到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君陌说罢，手里的剑猛然掷出，插进了荣妃的发髻里，直将她吓晕了过去。

发泄了一顿之后，她心头的火气消了不少，疑惑却浮现了出来——为何楚国攻城的速度如此之快？

楚国兵强马壮，可黎国的兵力又不是摆设，尤其岭南的边关将士，可都是叶天澜亲自练的兵，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攻破的。

“问霜，楚国用的是什么战术？”君陌轻扣桌面，沉吟道。

问霜单膝跪地，朝着君陌细细说着楚国自压兵岭南起，所用的战术。不论黎国如何布阵，楚国都有破解之法，而近来使用的菱形阵，甚至闻所未闻，直打的黎国兵马溃不成军。

菱形阵？

君陌执笔在纸上绘出菱形阵的排兵图，简单又易于操作，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训练便可以上战场。当时的她，在听得这个阵法时，也很是惊讶于这番精巧的心思。

“我近来又研究出一个有意思的阵法——菱形阵。”

“这是专门针对骑兵的阵法。”

“最近将它完善了不少，你可想得出破解之法？”

千萧寒昨日与她说的话犹在耳畔，他得意的语气，飞扬的神色，甚至还映在她的脑海里。菱形阵，这不是千萧寒自创的阵法吗？

她心底一凉，一个猜测浮现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