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霞阁外,凉亭里。
君安手执黑子落在琉璃棋盘上,白子又被封死一路。
看似万马千军汹涌而至,可白子依旧另辟蹊径走出了一条生机。
“嘉怡棋艺精进不少。”见她不再像初时那般手足无措,弃械投降,而是抓住了棋局中的疏漏渐渐争取到了优势。虽大局观依旧欠缺,于她却是足够了。
“不过是太子哥哥相让罢了。”她放下了将要落下的白子,这番走下去,最终还是逃不脱一个死局。如今能下成这般局势,她已然满足了。
何必去执着一个不会改变的结果呢?
“黎楚之间,果然还是难免一战。”嘉怡公主看着端坐在琉璃盘另一端的君安,心下微叹。皆道无尘军师神机妙算,将军叶天澜所向披靡,这才保得黎国数年来的安然无恙,可眼前之人,亦是运筹帷幄之中。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他似乎意有所指,让嘉怡琢磨不透究竟在说什么。
她想起那夜里,踏着星光远去的铮铮铁骑,想着叶天澜最后回首,朝着皇城的深深凝视,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号角声似是刺破了暗沉的黑夜,唤醒了尚且酣眠的家中百姓。可这响彻云霄的号角,却传不入皇宫,传不入层层叠叠的幔帐,传不入高床软枕安然入梦的掌权者的耳朵里。
车辚辚,马萧萧。
哒哒的马蹄声急促却不杂乱,一声一声,像是催促人前行的鼓点。十万精兵整齐肃穆,黑盔鳞甲,分明是夜半惊醒,却丝毫不显疲态,威风凛凛,军容整肃。
热血男儿家国梦,函谷关告急的战事,已然刻不容缓。他们此番,便是为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给予支援。
队伍的最前方,是身着银色铁甲的叶天澜,在火光里更显耀眼,长枪上的红缨随风舞动,似是跳跃的火花。他身后有一队人马,同他一样,身着银色盔甲,手指长枪,端的是英武不凡。
那是他特意训练出的一支羽林卫,经过层层严苛的筛选,每一个留下来的人,无一不是最精锐的人马,最勇猛的战士。黎国战事不少,却都不大不小,压根就用不到羽林卫。如今与楚国的一战,羽林卫像是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一般,英气勃勃的面上,带着无比的骄傲与期待。
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这样热血的梦想,伴着马蹄声与嘶鸣,踏月而去。
来不及告别,此番战事告急,点兵都异常仓促。
叶天澜尚且来不及与心心念念的公主道别,更何况这些将士们的妻儿老小。但被惊醒的百姓非但没有破口大骂,反而一个个推搡着挤在街头巷尾,或垂泪,或欢呼。
更多的,是惊叹羽林卫的英姿飒爽。见他们意气风发,勇武不凡,便也在一旁评头论足起来。说起自己熟知的儿郎,面上更是带着骄傲荣光。
金戈铁马,铿然长鸣,伴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远处模糊的火光,和一个个银色黑色的小点攒动。
只有叶天澜最后的眼神,像是穿过了千山万水,穿过了汹涌人潮,穿过几尺厚的宫墙,落到了心上人的身上。
黎国将士们怕是如何都想象不到,素来不苟言笑的叶大将军,也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思绪回潮,见太子已然托腮看她许久,心里一突,起身便要收拾残棋。
“就放这吧。”君安坐直了身子,拦下她的动作,眼神却似有若无地瞟向了门扉紧闭的醉霞阁,“这棋局倒也有意思,或许有缘人能想出破解之法,到时再让她教教你。”
战事一起,太子哥哥的心思越发琢磨不透了,嘉怡也不多想,只当是他在为自己不久后或许也要上战场一事烦忧。
还带着几分讨好意味地安抚了几句。诸如大将军自然会旗开得胜,黎国定能保千秋太平之类的话。说的她自己都有几分心虚了。
人声渐远,问玉瞅了瞅他们留下的残局,看着白子已然是穷弩之末,再如何奋力抗争,也免不了最终的死局。她撇了撇嘴,自己的棋艺还是公主教的,丁点皮毛,自然看不出白子如何反败为胜。
令几个侍女守着这棋局,不让人动了去,在公主用过膳后来瞧一瞧。
端着午膳叩开了醉霞阁的门,已然数日了,公主还是将自己关在里面,从未踏出房门一步,这般下去,可如何了得。今日太子与嘉怡公主这番作为,倒是成了一件好事,有一盘精妙棋局,她磨得公主出门走走,应当不是难事。
问霜早被公主打发去了前线,作为公主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问霜虽没有公主那样高强的武艺,可传递消息却是一把手。
如今这醉霞阁里,公主闭门不出,管事姑姑也无可奈何。只有她问玉,每天软磨硬泡地和公主讲了许多外面的新鲜事,只想让公主出门透个气。
可每次说到兴头上,公主都会淡漠开口:“既然天澜让我等他,安心待嫁,我便在这醉霞阁里等到他回来迎娶为止。”分明语气淡淡的,可任谁也能听出其中赌气的成分。可是,那赌气的人都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了,公主您这样,他也看不到啊。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将她兴奋的火苗瞬间浇灭。她都恨不得咬牙切齿地骂上将军几句,谁能想到他留下的字条,造就了这番光景。
“公主,用膳了。”想归想,她总是没能耐去骂堂堂大将军的,他瞪个眼都能吓得她说不出话来,还是好生服侍公主吧。
细致摆盘,那些从宫外采买的新鲜玩意,总是放在公主最容易看到的地方,想着多少能勾起公主出门的兴致。问玉只觉得自己脑汁都要干了,若是公主今日依旧闭门不出,她都想不出旁的法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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