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暴乱之三

苑行真手持宝剑，走在最前，众人经过层层人群，来到了转运仓大门内，大门早已被打坏，“敕建永昌府转运仓”的木牌匾也断成了两截，摔在了地上。

转运仓有两道门，大门之内是军营和出粮场，之后有一个内门，里面才是放储粮的大仓。士卒们护送着齐云萝来到内门，围攻转运仓的人群中有一个似乎是领头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苑行真，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苑行真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到了内门门口，那里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的一个人看着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身着明光银铠，手持一顶护身大盾，头戴银盔，身材虽然不高，但也颇有威势。

“阁下是？”那人见了苑行真，开口问道。

“在下控鹤营副指挥使苑行真，奉大王诏旨护送兰溪公主，”说着，苑行真身子一侧，齐云萝昂首走了过来，那人见了齐云萝，急忙躬身行礼。齐云萝摆了摆手，低声道：“本宫奉大王诏旨，前来转运仓安抚百姓，将军可将此地情形一一报来。”

那人一挥手，士兵们让出了一条通道，他带着齐云萝走了进去。来到内仓，两边士兵一拉大门，庞大的转运仓呈现在了齐云萝面前。

这粮仓足有四丈之高，方圆极阔，里面有数十根石柱，石柱下有若干通道，通道两侧堆着成千上万，如同群山一般的粮袋。齐云萝也是第一次来转运仓，见了这些粮袋，惊叹道：“这……这有多少粮食？这得吃多久才能吃完？”

那人低身说道：“回公主，转运仓目前存粮共一百一十三万七千四百六十六石。”

“一百万石！”齐云萝惊道，“那岂不是足够了？”

那人眉头一皱，说道：“公主所言‘足够’是指……”

“足够全城军民食用。”

“远远不够，”那人摇头道，“蛮兵围城，城外粮食运不进来，百姓都要靠买官粮过活。永昌城军民六十万丁壮，算上妇孺则更多，全靠转运仓的话，即便加上民间存粮，也不过只能支撑两三个月。两三个月，凭现在的战况看，除非有援军来助，否则恐怕并不能打退蛮兵。”

齐云萝点了点头，“还未请教将军姓名。”

“臣齐襄，辎重营都指挥使。”

辎重营是大营，辎重营的都指挥使军阶也比苑行真高多了，齐云萝听了他的名字，愣了一下，说道：“齐襄？你是不是王族？”

“回公主，臣祖上是太祖第十子建昌公，臣父上月离世，臣也是刚刚袭爵。”齐襄答道。

齐云萝和苑行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个世袭公爵，怪不得遍身穿着鎏银的铁甲。

“原来是建昌公，兰溪见过叔叔，多有不敬，还请叔叔恕罪。”齐云萝记得上一任建昌公照辈分是她的爷爷，那眼前这人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是她的叔叔了。

“不敢，”齐襄笑道，“臣虽然和大王与公主是远亲，但毕竟君臣之分。不知大王遣公主过来是有何旨意？”

“也没什么旨意，不过是让兰溪见机行事，想办法安抚百姓。大王那边也有十万余人围困王宫，他也分身乏术，”齐云萝说道，“建昌公，这边的情形如何？”

“公主叫臣官职就好，”齐襄说道，“转运仓之事，容臣一一禀报。”

他拉了一个椅子给齐云萝坐下，自己立在一旁，娓娓道来：“昨天蛮兵烧了城北常平仓，百万石粮食毁于一旦，原本这消息只有我们负责救火的辎重营，以及几位宰执和大将知道。可不知是谁将消息传了出去，结果不到半夜便传遍了全城，连守城的将士们都听说了……”

“会不会是你们辎重营的士卒不小心泄露的？”齐云萝插了一句。

“不可能。”齐襄断然否定，“昨日救火的是七队和八队，这些人救完火之后，我便把他们的营帐挪到了辎重大营的一角，还派了三队去封锁了出入口，一个人也没放出来过。三队的领队是我部下一个叫李靖南的百夫长，此人十分尽责，不会出一点差错。因此消息绝不是我辎重营泄露的，定然另有其人。”

“嗯，你接着说。”

“是，”齐襄接着说道，“本来粮仓起火，放出的消息说是烧了六成，就已经人心浮动了，晚上这消息传出来之后，全城便更加恐慌。因为围城并不可怕，咱们永昌城虽然平日修缮不足，但毕竟城高墙厚，守御器械完备，守城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若是没了粮食，人就要被活活饿死，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今天早晨，就有人带头去看了城北的废墟，守卫废墟的也是我辎重营的将士，但来的人实在太多，我们没得命令，又不敢动手，最后就被他们冲了进去，废墟的情形便传了出去。”

“这一下不要紧，城中的恐慌更甚，人开始越聚越多，最终全城百姓都上了街。刚开始他们只是围在王宫外面，但后来有些人带头去了中军大营，有些人带头去了军仓，还有不少人不知从哪听说转运仓粮食多，就带了一大批人来了这边。”

“我们辎重营本身人就不如其它营人多，此时更是被动。臣思量，转运仓是最后一个大仓，绝不可出问题，所以带着主力四个队守御，将老弱派到了军仓那边。转运仓外墙无险可守，所以臣放弃了外门，命四个队分别把守内墙三座大门，臣亲自坐镇正门，誓与转运仓共存亡。”

“那现在百姓们是什么意思？”齐云萝问道。

“刚一开始，这些人只是想趁乱抢粮食，还仗着我们不敢对百姓动手，用棍棒和石头攻击臣的部下。然而辎重营虽说战斗力不如守城的士兵，但我们的守御器具十分充足，臣让将士们换上了覆身大盾和铁骨朵，只挑腿打，打折了几十个人的大腿，这些人才老实了。”齐襄笑道。

“现在他们换了方法，就围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也不让人进来，臣也没什么办法，就只能和他们耗着。耗到现在，这些暴民里跳出几个为首的，竟要臣和他们谈判，真是可笑至极。”

“谈判？他们怎么说？”齐云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