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摩伦

齐云萝低声笑道：“兰溪谢过孟队长。”

柳承音带着齐云萝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看有没有摩伦的身影。两人走在去内宫的路上，齐云萝悄声问道：“柳将军，你不是守在望檎宫门口么？为什么又去守城了？”

柳承音答道：“今天蛮子们攻得厉害，战事紧急，谢将军便调了七成御前侍卫去帮着守城。我正好和苑大哥换班，就和张大哥一起去了城上，谁知道正好碰到公主。公主你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怎么也到了城上？”

就是你值岗的时候我跑出来的呀，齐云萝心想。可若是实话实说，这个小将军又要自责半天，只好支支吾吾地混了过去。

两人刚从外宫进了内宫，走了一个转弯，齐云萝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一见齐云萝，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低声叫道：“公主！你去哪了！”

此人正是苑行真，他换了班替下了柳承音，不用去守城，本来坐在望檎宫门口还挺悠闲，谁知道刚才齐云萝的贴身侍女彩儿神神秘秘地拉住他到一旁，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消息：公主不见了！

苑行真一听说找不到齐云萝了，心中顿时慌乱至极，满脑子想的都是昨天摩伦将军的训话，他进望檎宫仔仔细细搜了一圈，没费多大力便发现了后墙的破洞。他看见那个洞的一瞬间，心便沉到了谷底，宫外面兵荒马乱，大敌当前，正是小人趁乱摸鱼的时候，这时节公主跑了出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自己几十条命都不够给国王砍的。

苑行真心如火燎地坐在宫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公主回来，最后他实在是坐不住了，找了个士卒吩咐了几句，自己跑了出来找公主。没想到还没出内宫，就撞见了柳承音和齐云萝。

齐云萝被他一抓，不知怎么的脾气又冲了上来，也忘了之前愧疚的事情，一把甩开苑行真的手掌，喝道：“大胆！”

苑行真此时憋了一肚子气，见齐云萝生气，脑子一热，怒道：“你跑到哪去了！你自己跑出去玩，万一出点什么事，岂不是要我控鹤营的十几个兄弟给你陪葬？”

齐云萝被他一顶，顿时一愣，随即也怒道：“苑行真！你好威风！你在这里对本宫大呼小叫，动手动脚，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苑行真一言不发，对着齐云萝怒目而视，齐云萝两只眼睛瞪着苑行真的眼睛，毫不相让。柳承音在旁边看着这两人对峙，哭笑不得，说道：“公主，苑大哥，你们别吵了，快回去吧，要是魔王发现了就糟了。苑大哥，我中了一箭，得先去治伤了。公主，容臣先行告退。”

苑行真一听，这才看到柳承音包扎的左臂，连忙走了过去仔细端详了一阵，说道：“没事，这是风清露，毒性不强，让医官给你治一治就好了，快去吧。”

齐云萝也连忙说道：“多谢柳将军，柳将军快去治伤吧。”

柳承音给齐云萝行了个礼，转身走了。两人看着柳承音消失在内宫门处，苑行真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转身对着齐云萝俯身一跪，说道：“臣方才一时激动，口出大逆之言，冲撞公主，求公主恕罪！”

齐云萝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刚才不知怎么的一时发了脾气，现在看着苑行真，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于是说道：“苑将军免礼，是我不好，不怪你。咱们快回去吧，别让摩伦将军看见了。”

苑行真纹丝不动，接着说道：“若是摩伦将军看见也无妨，臣无能，连区区一个望檎宫都守卫不住，理应受摩伦将军责罚！”

齐云萝一愣，才知道这人仍旧生着气，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苑行真死板又倔强，若是跟他硬着来，只怕他能跟你顶到天荒地老，只得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苑将军，兰溪知道错了，私自出宫，是兰溪的不对。回来的路上，兰溪还在跟柳将军说，见了你一定和你好好道歉来着。你刚才那么一拉，兰溪饶是个公主，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也得生气对不对？兰溪也不愿苑将军被摩伦将军责罚，所以咱们赶快回宫，好不好？难道要兰溪也给苑将军跪下不成？”

苑行真听了这话，连忙摇头说道：“不敢，不敢。”他被齐云萝这么一顿软声软语，心里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公主大人大量，不和臣这样的莽夫见识，臣不胜感激。请公主回宫。”

齐云萝点了点头，两人言和，一同向望檎宫走去。不料刚走了两步，前面一过转弯，大路正中赫然站着三个人，正中一人头戴鎏银盔，身穿黑光锁子甲，背披大氅，腰悬宝剑，面上一部络腮胡，两只眼睛如铜铃一般瞪着苑行真和齐云萝，正是御前侍卫都指挥使摩伦！

摩伦矗立在那里，如同一座铁塔，威势逼人，苑行真见了摩伦，心中一惊，急忙上前两步，躬身道：“属下见过都指挥使大人。”

摩伦理都不理，带着身后的两个副官，对着齐云萝俯身行礼道：“御前侍卫都指挥使摩伦，参见兰溪公主！”

齐云萝一见摩伦，心里也是大呼不好，她上前说道：“将军免礼，摩伦将军怎么没上城守城？”

摩伦起身答道：“回公主的话，今日战事紧急，御前侍卫被抽调七成协助守城，但摩伦奉大王之命进宫会议，议完之后，又巡视内宫外宫守备器具，因此并未上城。”

齐云萝点了点头，摩伦又说道：“军务繁忙，若公主无事，容臣等告退。”

齐云萝说道：“将军辛苦，请。”

摩伦又是一礼，三人直起身来，从公主身旁走了过去。齐云萝对苑行真笑了笑，还没说话，就听得摩伦在身后喝道：“苑行真！随我回营！”

“是。”苑行真答道，两人对视了一眼，苑行真刚动身，齐云萝连忙转身叫道：“摩伦将军？”

“公主有何吩咐？”摩伦转身低头问道。

“你要责罚苑将军么？”齐云萝直接问道。

“启禀公主，此乃军务，公主请回。”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云萝奇道。

“回公主，御前侍卫乃大王亲军，唯大王与枢密使可调遣。公主无权过问御前侍卫军务，请。”摩伦面无表情地答道。

齐云萝上来就碰了个钉子，她知道摩伦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但看了看一旁的苑行真，还是好言好语地说道：“今日本宫觉得气闷，偷着从后墙翻出来散心，苑将军对此一无所知。摩伦将军，本宫知道你铁面无私，一身清正，但今日确实是本宫的错，与苑将军无关，看在本宫的面子上，能不能放苑将军一马？”

齐云萝一番话说下来，摩伦头都没抬，仍旧冷冰冰地说道：“公主恕罪，臣已经说过了，御前侍卫军务公主无权过问。”

齐云萝好声好气，低三下四地求摩伦，没想到摩伦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微微恼怒。但她一个公主，国王的妹妹，身无一官半职，确实管不着摩伦。摩伦有理有据，她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发作，只得说道：“好吧，那我跟着你们，去军营看看你怎么处置苑将军。”

摩伦仍旧纹丝不动地说道：“禀公主，大王有令，内宫女眷不得擅自出宫，公主已经犯禁，请速速回宫！”

齐云萝冷笑一声，说道：“摩伦将军，大王说的是不准擅自出宫，但我已经出来了，大王可曾说让我必须回去？”

摩伦一愣，说道：“那……倒是没有。”

齐云萝点了点头，“那就对了，大王说不让出来，又没说必须回去，我想去哪就去哪，你说我管不着你们，那你们也管不着我。”

摩伦是个把命令和规矩看得比天还大的人，齐云萝钻了禁令的空子，他也就照章办事，说道：“是，公主行动，摩伦也无权过问，公主请自便。”

“摩伦将军请自便。”齐云萝笑道。

摩伦不再理睬她，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就走，身后三人紧紧跟随，齐云萝也一路小跑，跟在苑行真身后。

没过多一会儿，便来到了外宫门口，摩伦和那三人牵了马匹，翻身上马，齐云萝这才意识到要去御前侍卫的军营还有不近的一段路程，她又没有马匹，只得说道：“孟队长？”

之前带她们进宫的那个孟队长见公主又回来了，连忙上前行礼道：“公主有何吩咐？”

齐云萝刚想说要他送自己去军营，还未开口，就听摩伦一声暴喝：“宫门侍卫听真，无本官将令，擅离值守者，立斩！”话一出口，那孟队长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回到了宫门处。

“哼，摩伦将军，你好威风！”齐云萝没想到摩伦还来这一手，又急又气，怒道。

摩伦全当没听见，眼皮都没抬一下，骑着马从宫门走了出去，那三人也默默地跟着摩伦出了宫门。齐云萝望着摩伦的背影，毫无办法，气得一跺脚，转身回了内宫。

到了望檎宫，众宫女见公主回来了，一齐迎了上去，彩儿站在前面，急道：“公主，你可回来了，把我们都急坏了……”齐云萝一把抓住彩儿的手，说道：“快，备车，我要出宫！”

“啊？”众宫女面面相觑，彩儿奇道：“公主不是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该死的摩伦，说苑将军没看好我，搞不好要斩他立威，快去备车！我要去军营救他性命。”

“要斩苑将军？”彩儿一听，急道，“我这就去备车，你们去给公主更衣！”说罢，头也不回地去叫车夫去了。

虽然这几天齐云萝被关在宫里十分无聊，但宫女们可是经常偷偷去门口和这些新来的侍卫们聊天，苑行真和她们都有些相熟，摩伦的威名她们也多有耳闻，一听说这消息，都不愿苑行真死在摩伦的刀下，干起来活手脚也麻利多了。

很快，彩儿便备好了车马，这些宫女也替公主脱下了民女的衣服，换上了她自己的青玉流光裙。齐云萝坐上马车，跟车夫说道：“去御前侍卫军营，快，若是没赶上，我拿你是问。”

“公主，”彩儿突然拉住了车夫，说道，“奴婢听说摩伦将军有些不近人情，若是他不听公主的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现在去找大王也来不及了。况且这种事情，大王肯定站在摩伦那边，车夫快走！”齐云萝说道。摩伦处罚下属，这是军队的事，齐云晖怎么会听她的？

自古就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虽然齐云萝总和哥哥讨论国事，但大多是一些建议，涉及到具体事务的处理，齐云晖从未让齐云萝插过手，齐云萝也有自知之明。因此今天这种事，去求国王是绝对没戏的。现如今只能指望摩伦最后能卖她一个人情了，尽管机会很渺茫。

彩儿这一番跑进跑出，备车备马，早已惊动了门口的侍卫，领头的一个见公主坐着马车出来，连忙阻拦道：“公主！公主这又是要去哪？”

齐云萝气呼呼地说道：“摩伦要斩你们的苑将军立威，我前去搭救，怎么，还不准我出宫么？”

“啊？这、这……”门口的侍卫一听此言，顿时慌了神。齐云萝喝道：“快让开，有什么事本宫担着！”

门口的侍卫们哗啦啦撤下去一片，让开了一条大路，车夫一拉缰绳，马车飞驰而去。到了外宫，守门的侍卫早已打听出来发生了什么事，见大道上蹿出来一辆跑的飞快的马车，公主满面怒容地坐在车上，拦都没敢拦，直接将马车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