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暴乱之一
“阿萝,你上午想干什么?”齐云晖笑道。
“啊……我?我都行啊,”齐云萝面带笑容地说道,“看安姐姐想玩什么。”
“你今天有点怪,”齐云晖笑容一敛,“明妃,你觉得呢?往日若是孤得闲出来陪你们,阿萝早就又蹦又跳的了,今天怎么看着这么蔫?”
“我真没事,可能昨天没睡好,”齐云萝吃了一口点心,笑着说道。
齐云晖摇了摇头,“不像平时的你。”
“大王……”安媛靠在了齐云晖臂上,“你就知道关心兰溪妹妹,安媛已经十几天没见大王了,大王都不知道关心一下。”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么?”齐云晖柔声说道,“你看这几天外面这么乱,我忙得昼夜颠倒,哪有工夫陪你。这不今日贼人也没攻城,政事也理得差不多了,说,一会儿想干什么?”
“嘿嘿,”安媛手指戳在齐云晖的脸颊上,“一会儿呀,一会儿我想……”
“大王!大王!大王在不在!”
“谁!谁在这里大呼小叫!”
“你是谁?我有要事禀报大王!大王在不在!”
“谁?”齐云晖眉头一皱,起身问道,一个內侍闻言连忙跑了出去。安媛脸色一变,看了外面一眼,轻轻说道:“大王……”
没过一会儿,那內侍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低声说道:“大王!大事不好,大王快出去看看吧!”
齐云晖闻言,急忙起身冲了出去,齐云萝见状,也连忙跟了出去。安媛坐在桌旁,呆呆地望着门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脸上却尽是凄苦。
“……一会儿我想和大王好好待着……”
她轻轻说道。
“你是谁?”齐云晖冲出宫门,见一个身着半身铁甲的人气喘吁吁地俯在地上,齐云萝一看那人,竟然是在城墙上拉着她让她搬箭的那个低级武官,不禁轻轻叫了一声,连忙躲了半个身子在门里,扒着头望向外面。
“启禀大王,臣李靖南,是辎重营的军法官。”
“你有何事禀报?”
“大王,外面……外面现在大乱了!”李靖南一脸惊惶地说道,“不知道是谁,将常平仓被烧光了的消息传了出去……”
“大胆!”齐云晖脸色骤然一变,“常平仓尚有四成余粮,谁说烧光了?你敢乱我军心!”
李靖南抬头看了齐云晖一眼,沉声说道:“大王,臣是辎重营的军官,岂能不知城中余粮之数?现如今外面满城百姓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大王即便再想隐瞒,又有何用?”
齐云晖四下看了看,周围御前侍卫军的士兵毫不知情,听了这话,都是一脸惊恐。齐云晖只得说道:“那又如何?军仓、太仓和转运仓尚有余粮百万,足可支持,孤已下旨,令腾冲郡守刘审以水军送粮入京,粮食根本不是问题。”
“然而百姓们却不这么想,”李靖南说道,“有人煽动百姓,说城中已经不剩下多少余粮了。早晨有人冲破了常平仓封锁,见到了烧毁后的废墟,因此谣言愈演愈烈。已有不少百姓转向了城东和城南,冲击转运仓和军仓,意图抢夺储粮,驻守军队未得令,不敢擅杀,再加之人手不足,转运仓外围守御已破,唯有内壁防御军尚在支撑,情势岌岌可危!”
齐云晖闻言,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心中一紧,转运仓是最后一个大仓,储粮是太仓和军仓的四倍,若是转运仓有失,则万事皆休。他急道:“那城外情势如何?蛮兵有没有趁势攻城?”
“大王,蛮兵……蛮兵并未攻城,而是派了一个使者过来……”
“使者?”
“正是,蛮酋派了一名正使,两名副使,现在被谢将军留在了中军大营里,谢将军说,这使者是来议和的。”
“议和?议什么和?”
“蛮酋开了条件,若是大王肯和他们议和,他们就立刻退兵。现在百姓们认为城中无粮,除了那些冲击转运仓的人,剩下的都围在宫外请愿,求大王答应蛮酋的条件,人数……足有十万之多。”
齐云晖脑袋“嗡”地一声,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两旁的內侍连忙扶住了他的身子,他吸了一口气,说道:“快去传高仆射、王枢密,进宫议事!”
“大王……高仆射和王枢密,以及一干文武大臣,都被百姓们堵在了路上,此时谁也进不来了。”李靖南说道。
“什么?他们怎么敢阻拦朝廷命官?”
“大王,现如今外面声势震天,中军大营都被百姓们围了起来,那些大臣又有什么办法?”
齐云晖心急火燎地踱了几步,问道:“你的意思,现在宫外已经全被百姓们包围了,中外隔绝,谁也进不来?”
“回大王,正是如此,谢将军命我带人偷偷溜进宫来禀报大王外面的情况,结果只有我冲进了宫,其他人都被百姓们截了下来。”
齐云晖想了想,问道:“蛮酋议和,开的什么条件?”
“蛮酋安克己说,大王若是能割让南方天水、澜沧、步雄三郡;以宰相、亲王为人质;下嫁公主与蛮酋和亲;并每年纳二十万银绢;这四条皆可,蛮酋就肯与大王立下和约,引兵南归……”
“不可能!”齐云晖断然拒绝道:“南方三郡乃是祖宗所留之地,岂能割让?高仆射年岁已高,叔父齐进是孤之近亲,岂能入蛮营为质?公主乃孤之亲妹,岂能下嫁蛮酋?二十万银绢皆百姓膏血,岂能交与贼人?”
李靖南没说话,齐云晖拔出腰间佩剑,怒道:“替孤传旨谢将军,叫他立刻调外城四壁守卫军下城,镇压暴民!朕当亲率御前侍卫平叛!”
“大王三思!”
“大王三思!”
周围的人听到此话,一同说道,李靖南更是沉声劝谏道:“大王三思,此刻外面蛮兵压境,来时谢将军曾叮嘱过,守城军不能擅离,大王千万不能下旨调动守城军。此时百姓只是在城中作乱,若是守城军一动,蛮兵趁机攻城,则大事无可挽回。更何况宫中唯有千余御前侍卫,百姓有十万之众,大王仅凭这千余侍卫,如何镇压得了?”
“大王,”旁边突然转过来一人,正是苑行真,他俯在地上,也劝谏道:“百姓围宫,只不过是受了奸人蛊惑,若是大王轻易杀戮,只怕这次虽然镇压下去了,但民心离叛,将来蛮兵攻城,若是没有百姓们支援,永昌如何守得住?”
“你是苑……”
“臣控鹤营副指挥使苑行真。”
齐云晖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低头想了想,忽地抬头说道:“李靖南,你先去传朕的旨意,叫守卫宫门的御前侍卫不得妄动,再告逾百姓,孤将立即出宫,亲自面见他们。城中之粮,孤定然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去吧。”
“是!”李靖南整甲而去,齐云晖转身叫道:“公主?”
齐云萝应声而出,齐云晖说道:“你和苑将军随孤来。师小七,你去叫王后速来资政殿议事。”
旁边的內侍正是师小七,他接了旨,直奔栖凤宫而去。其他人跟着国王来到资政殿,齐云晖从一个小柜中取出两柄金灿灿的短杖,递给了旁边的內侍。
此时王后正好也赶到了殿中,听了师小七的禀报,也是满面惊慌。齐云晖说道:“这两柄节杖,乃孤之信物,见此节杖,如见孤一般。孤赐公主一柄。”
齐云萝从內侍手中接过,见这节杖长二尺有余,通体镀了一层黄金,上有“至圣至明天皇帝赐云南节度使滇国王齐氏金节”一行小字。
“王后也拿一柄,岳冼平?”
一个身材极为魁梧的大汉应声答道:“臣在。”
“你率龙骧营护送王后,立即从后门去城南军仓,安抚百姓。若是情势不妙,就开仓放粮,以暂解危急。”
“开仓放粮?那以后将士们吃什么?”王后问道。
“军仓没多少储粮,放就放了,先要平复城中无粮的谣言,王后可见机行事,去吧。”
王后辞别国王,接过节仗,跟着那大汉出了资政殿。齐云晖转身过来,说道:“阿萝,你最聪慧,办法又多,让苑将军率控鹤营护送你去转运仓,你见机行事,尽量安抚百姓,若是实在不行,也可开仓少许放粮,但转运仓是最后一处大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开仓,孤相信你能做好。”
齐云萝握了握手中的节杖,说道:“兰溪一定不负大王使命。”
“嗯,你从侧门去吧,其余人等,随孤一同出正门。”
齐云晖整了整衣冠,出了大殿。齐云萝还在原地,尚未动身,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耳边,“公主,咱们走吗?”
齐云萝一回头,见苑行真正望着她,她忽然一阵恍惚,连忙咬了一下下唇,说道:“嗯,走。”
我这是怎么了?她跟在苑行真身后,心烦意乱,想把心思转回今天的这件事上,却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
“张柏!快,列队!”没过多久,两人已经回到了望檎宫旁,苑行真高声喝道:“控鹤营将士听真,随我护送兰溪公主去东城转运仓,一路上未得传令,不得杀伤无辜,否则以军法处置!出发!”
一阵铁甲声响,众士兵很快列好了队。御前侍卫大多都在军营驻扎,宫中只有一小部分,控鹤营也只有苑行真带着的这两个小队不过二三百人在内宫。他们列好队伍,将齐云萝围在正中,浩浩荡荡地出了王宫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