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丧事
一刻钟后。
“笼子怎么空了?!”尤氏看着打捞上来的空竹笼,面色惊慌。
“嚷嚷什么?”朱明宣厉声喝道,“没出息的东西!”
尤氏被这一吼反倒恢复了冷静,拍着胸口看向偌大似乎没有尽头的半月湖,是啊,湖面万里冰封,只有她们脚下这一个出口,人不可能还活着,是她多心了。
夜半,天上阴沉沉一片,厚实的云层遮挡月光。
暮丑坐在尤氏卧房的屋檐上,小腿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晃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天,上天有德,叫这一大家子罪有应得,赶上这个日子。
冬至,是一天是北半球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
阴极之至,阳气始生,于世人是祭祖的日子,于阴人是满地捡钱的日子,于她是集瘴气修复功力的日子。
“师傅,你在这干嘛呢?”术士坐到她身边,好奇的学她抬头望天。
“别乱叫,谁是你师傅,就你这资质还想拜我为师?”暮丑嘴角掀起讥诮的笑。
转头看了眼他摘下面具的样子,长相普通,三十来岁,天生笑眼,还算合她眼缘:“请叫我大师。”
“好的,师傅!学生名叫张树,师傅可以叫我大树!”张树笑嘻嘻。
暮丑鼻子里呼出一气,抬手掌心窜出墨青色火焰被冷风一吹变得猩红:“你按我的步骤操作,今天就教讳你招魂仪式。”
张树一怔,抬手去碰那火焰,眼中全是激动,他专研数术二十载总算让他在今天看到了门内场景。
“今晚的事我要你保密。”她将火焰一把按在张树额头里,轻声道,“如若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你会感受一把什么叫自燃……按你们的说话,叫灰飞烟灭。”
“不说不说,我这人嘴严得很,绝对不说。”张树也不怕,情绪高涨的摸摸额头,“刚才那是什么咒术?”
“……”暮丑不想说话,闭目静坐运气。
张树见状赶紧闭嘴,有样学样的轻晃小腿。
第二日,尤氏在自己卧室上吊自杀,浑身上下布满被野兽撕咬的痕迹,府里其他人,只要去过半月湖的也都大病一场,病状古怪,一直咯黑血。
又一日,府里大办丧事,死者为尤氏,朱婉婉。
“师傅,这院子住的还满意不?可有短缺?”张树殷勤道,“都是一家人,师傅别客气,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阿曼,她做事妥帖。”
暮丑抿唇,万万没想到这假徒弟居然是不折不扣的富贵人,旗下算命摊子全国连锁能有百来家,娇妻美妾,还有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人生赢家啊。
“这院子我住着好得很,别太麻烦你媳妇了。”
“不能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母,我们两口子该孝敬您老人家的。”张树说着自己都笑起来,尴尬的挠头。
“瞧你这话说的。”暮丑失笑,抬手拍拍他胳膊,“叫我丑丑吧,大家交个朋友。”
“丑丑?”张树挑眉,“……成嘞,等哪天喝了拜师酒在改口。”
“……”
潇府。
“你说什么?”潇怀闻言心下一沉,脸色难看的看向小桃红,“她被太傅府的人带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公子进宫的第三日太傅府就来人了。”小桃红后怕的咧嘴,看着自家主子这幅神情了,识趣的跪下,“其实暮……姑娘若不承认自己就是婉婉小姐,我们绝不会放任他们把人带走。”
“蠢货!”潇怀冷声呵斥,不知道骂的暮丑还是在跪的人。
马蹄哒哒踏过雪地,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潇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面就是慌得很,一万种不好的设想在脑袋里奔腾而过。
“公子?您怎么来了?小的这就去通报,您稍……”
潇怀看着太傅府挂满孝布,嘴唇又更白了:“丧事?谁的?”
守门侍卫一愣,这才想起这位公子和他们府里的婉婉小姐有婚约的:“大夫人和…和婉婉小姐。”
不知这样的设想在他脑袋里出现过吗?反正得此消息他暗暗咬紧了后槽牙,抬脚往里走去。
朱明宣远远见着他,上前几步:“公子,您怎么来了?老夫……”
潇怀见着朱明宣脸色阴沉的不像话:“她现在在哪?”
朱明宣满头雾水看着他敛着杀意的眼神惊得说不出来,反应半天才问:“她?婉婉吗?”
“她现在在哪?”潇怀咬牙问道,眼角泛出血丝看得人心惊。
“她……她已经沉入半月湖了。”说到这朱明宣还有些后怕,就在沉湖当晚,尤氏自杀,府里一半以上都病倒了。
病状像是沁入冰水般嘴都紫了,还不断咯黑血,盖再厚的被子吃再名贵的药也于事无补,最后还是办了丧事才纷纷开始痊愈。
“……沉湖?”潇怀脑中一片嗡鸣,“尸首呢?”
空气凝滞,压抑的气氛越发让朱明宣察觉不对劲,咽咽口水小心道:“沉入湖底了,大冬天的打捞不上来。”
潇怀呼吸慢半拍,良久才平静下来,“你大概想不到,你们把她从潇府带走,我很生气。”
“潇府……她之前一直住在你府中?”朱明宣脸色一白,心中咒骂尤氏害人不浅,“公子,公子,你听我解释,这个我确实不知道她先前住在潇府,这事有误会,她……”
“朱大人。”潇怀提高音量,斜眼看他惨白的脸,“看在朱家世代尽忠的份上,我会留你一具全尸。”
他说这话时语调平滑,温和的滑进朱明宣的耳朵,却让他腿一软神志恍惚的跪坐在地上。
见状潇怀敛了神色翻身上马往半月湖奔去,可到地方后只能看见冰面上的一个大坑。
“你怎么来了?”
潇怀听着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有些木讷的转头,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愣了愣点头道:“嗯。”
“嗯?嗯什么?你怎么找来这儿了?”她问道,手上还拿着个前方有坑,禁止通行的标牌:“你去过太傅府了?”
他看她鼻子冻得通红,一侧脸还红肿着:“谁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