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到这山林,南烟枭时常在最高的山崖边远眺,问他在看什么,他不语,司空见惯地微笑。
“小姐姐,你离开过家吗?”
白芍头摇得像风里的芦苇,南烟枭继续说。
“朝那里看,有座城。”
“我知道,盛大节日之际那里灯火通明,比繁星还亮几分。”
“我的家就在那里。”
满眼惆怅,南烟枭看着蓝天白云。
白芍感叹,世间果然没有绝对快乐的人,看起来无比厉害的南烟枭,心里也有一段伤心事。
“你为什么不回家?”
“因为不能。该回时,自然会回去的,不过看起来还要很久,不如我来在这山上造一座家吧。”
少年还真花了半个月建了座屋,离白芍住的破地儿不远,说起白芍的破地儿,不过是她亲手弄的破木屋,白芍生得懒,不太想多动手,屋子也就甚为逊色,漏雨又透风,看着就让人心疼。
于是那勤劳的三好少年坐不住了,见白芍丝毫没有要修补这儿的意思,于是帮她动了手,气喘吁吁地连干了几个时辰。
然而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白芍晒完秋天最后的太阳,哼着小曲儿回家,刚到门口立马傻了眼。
她的屋子,就像只打了补丁的木乃伊,又肥又大,裹得闷闷的,只露了一口窗。
少年羞愧难当,白芍摸着他的头安慰道:“烟枭啊,莫伤悲,打补丁这种与针线类似的活儿交给女人做就好,你会凭空造房子就已甚好了,看你造的屋仔细雕琢起来也是有个模样,无妨,无妨。”
南烟枭脸红的像熟的快要掉的苹果,他嘟着嘴小心翼翼地问:“技术是凭练出来的,是我不该拿姐姐的屋子当初次上手的试验,都是我糊涂了,是我的错。不过,姐姐真的不怪罪于我?”
白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瞧这孩子想的,她白芍何时是这么小气的鬼呢,她能做的,顶多也就是把这座臃肿的屋子承让给这少年住。
“当然不怪你,这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况且从此以后这座屋子便不是我住了。”
“哦哦,那就甚好。”
南烟枭轻松地笑,像是还没会意,突然又像是察觉到了白芍话中有话,笑意初歇。
“那……谁住这里?不会是我吧?姐姐莫要轻易开我的玩笑呀。”
“城里来的文化人果然天资聪明,还未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想中了,哈哈,既然你亲手补的屋儿,难不成我这个山主人还忍心霸占?哈哈,此屋你留着便好,如若你有力再去弄一座房我也不阻拦,睡山里也可以。”
白芍看着南烟枭绝望的神色心理顿时快感满满,这种三观不正的思维方式,让她想到了个不恰当的词,用以嘲笑这想帮忙却被弄进坑的少年:作茧自缚。
此事便以白芍儿获胜,论拌嘴皮的功夫谁强?空山岭里莫过于她白芍,而白芍在其他正经方面却是远远敌不过他的。
一个男人,若是样貌堂堂,心胸宽广,能文能武,还会弹得一手好琴,那么在繁华盛世里除去争权夺势这种事之外,他便一定是一位上得了龙床下得了厨房的好官。
南烟枭就是这样,这年轻少年除了干体力活之外还有其他雅好,便是抚琴长弄了。他还未来这里多久,白芍对他的蠢货印象已大大改观。那是在他弹琴的时候,他的一言一举深深撩动了白芍的少女心。
南烟枭他弹得一手好琴,必要时鸟雀止步,溪水驻足。然而对于白芍这种两耳不识谱五音不全的乐渣,自然无缘做他的钟子期。当南烟枭摆弄琴弦时她便又想到了一个词,对牛弹琴,她白芍就是只蠢牛。
南烟枭的好,不止于此。
冬初,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三两杯淡酒,弄得凉季暖意十足,又弹琴作乐,添酒为伴。虽然不能与南烟枭琴瑟和鸣,她白芍也不能弄坏了这气氛。
于是常常,白芍漫卷诗书,看南烟枭拨琴弄弦,自己饮酒微醉。
偶尔一次,她听着听着琴音,品着一抹醇香,竟在这大风中睡去。因为对凉风无感,她睡得格外安稳。而此刻她的体温,因为得不到风的削弱,过多的淡酒在体内汇聚成一滩泥石流,量变到质变,一同迸发。酒在体内燃烧,她脸烧得通红。
琴声渐消,少年瞧这少女狼狈模样,小憩中带着浅浅笑意。
南烟枭走近,为她搭上小衣。白芍面容惨白如霜细处淡淡的粉,他便不由得怦然心动,指尖处过她乌丝,面露怯色,于是匆匆离去。
她长相平平,人也慵懒,又不聪明,还爱作弄人,自己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喜欢她?想着想着,南烟枭笑了。
远处的少女双眸轻闭,半睡半醒。
日月星辰升了又落,那时的白芍觉得时间还是无止尽的轮回,随她悠哉悠哉,再浪几万年也挺不错。
……
淡淡新月凝成霜,树影斑驳印窗上。
白芍知道自己寿命正如常人般慢慢减少,身体开始二次发育,就是这个月夜。
她挥袖时望见手指尖长出了一截可以与月亮媲美的淡黄指甲,终于自己开始成长了,所以那桃花仙女说的劫难开始了。
心中窃喜,自己渡过这场劫,自己就不用再做一只被人厌恶的山鬼了,总算要结束这讨厌的人生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嘻。”
嘴上虽是这样感叹,但她心里却高兴得要命,体会生老病死是多么新鲜的感觉。
发神时,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停在了喉咙前!
白芍一惊,是谁敢在她的地盘搞事情?回头对上一双犀利的眼眸,是一位她素不相识的姑娘。她正念想这平日里自己行事大方,乐于助人,也未得罪过谁,不至于会结仇,可这眼前的姑娘却要杀了自己,白芍掂量着这是什么鬼逻辑。
“姑娘啊,刀剑什么是利器,先放下,进屋坐坐,我们好生谈谈。”
早已看破人间百态世界冷暖的白芍认为反正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死不死无所谓,若死了就算渡完这场劫难,那她还巴不得被一刀砍了。
可死归死,自己也得先弄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况且是被相对于自己来说的黄毛姑娘砍了,自己那么好强,怎得认输?若在黄泉路上纠结这种无聊问题也是很闹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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