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告别
席间,小张说他们打算从黎平出通道就到湖南地界了。小张是湖南林科所的科研人员,太太是省林业技校的教师,他们都得赶回去上班。
"到了高增,你们应该到占里村去走一走,那里是中国人口文化第一村,从1952年到现在人口增长几乎为零,主要靠一种叫'换花草'的药材......”我又开卖弄了。
的确,贵州省从江县高增乡这个叫‘占里’的侗族村寨,千百年来创下了一个奇迹:一直保持着人口数量的零增长。
要搞清这一切,还得从占里的历史讲起。相传占里的祖先是1368年从江苏逃难过来,那个时段正是元朝覆灭明朝初创时期,神州大地肯定都是战火连天。两个叫做“吴占”和“吴里”的侗家人逃到了这里,发现这里植被良好、苍山叠翠,就选择留了下来,创建了这人叫占里的侗寨。
占里的寨规明确写着:不许外娶,不许外嫁;一对夫妇只生两个孩子,严重违反者逐出寨门。
占里婚嫁的曰子是固定的;即正月初五、初六是订婚曰;二月十六或十二月二十六为结婚日,其他时间一律不许办理婚嫁。
这里早就形成了晚婚晚育的习惯,一般都是女方到23岁以后结婚,即使早婚也不早育,都是23岁以后才生育。占里人不允许离婚,一旦出现,除了重罚外还会逐出寨门。
占里的神密就在于,每对夫妇只生两个孩子,而且都是一男一女。他们的第一胎都不予控制,如生了个儿子,药师就用换花草让你生个女儿,相反亦然,从未失误过。
相传自从迁到占里后他们就一直坚持这么做的,整个寨子只有一个药师,而且是传女不传男。
占里这种奇特的婚育现象引起了外界极大的关注,国内外很多专家学者都到这里来调查研究,甚至有个日本人在这里研究了两年,也弄不出个名堂来。换花草的秘密仍在保持中。
“你们想生男或生女,去找药师给你们一株换花草啊。”我逗小张夫妇俩。
“我要生个姑娘,像我一样。”小张太太嘟着个嘴,憧憬着。
“鬼才相信。”小张毕竟是搞植物研究的,一株小草就能决定胎儿的性别,毕竟闻所未闻。
那天我们吃饭过后就分别了,小张夫妇俩去没去占里只有他们知道了。
从高增驿馆出来,时不时地,我和洋洋会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对方,似乎都想把对方深刻地铭记在自己的记忆里。
我说:"我帮你背包,"她说:"不用。"
她自己背着,好大的一个包,最大的那种旅行包,上面遮住头下面遮住屁股那种。
我就提上自已的包再背上她的吉他盒,我耳朵贴着吉他盒听了一下,里面没有声音,那些弦肯定都还在,但没有手指弹,那些弦自己不会发出声音。
我背着一把在黑咕隆咚的吉他盒里沉默着的吉他,穿过林荫道来到后面的停车场。旁边不远处在搞基建,才一天不见,我的别克车上沾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装好行李后我用湿拖帕擦了好一阵才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美丽的高增侗寨向身后不停退去,我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但四个轮子仍然在转,轮子一转这个侗寨就毫无声息地退到了我们身后。
沿着厦榕高速,用了不到四个小时我们就赶到了贵阳。
龙洞堡机场上停着各式各样的飞机,等待着把人们运送到地球的某一处地方。
高速两边,已是插秧时节,三三两两的农人在稻田里忙碌着,放下梨耙的水牛在田埂上吃着青草。这些景物唰唰地迎上来,又唰唰地向后退去。
洋洋蜷缩在坐椅上,显得很疲倦的样子,她的呼吸刚开始很平缓,就象她睡着时的那种节奏,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很有规律的节奏,我可以从这种节奏中领会她的情绪和心思。
可是随着车轮在转,我感觉那呼吸越来越急促。
抽抽停停。
一阵短暂的沉默。
沉默中有什么在潜行。
车子驶进机场停车坪,来不及御掉安全带,她一转身就扑到了我肩上。
她在咬我的脖子。
像一头学习捕猎的小兽,演练着锁喉的功夫,但还没有练出有力的咬肌,还没有磨出锋利的牙齿,牙齿咬在我的脖子上,无力、迟缓、犹豫、反复,咬一下,松开,再咬,再松开,我知道顺着我的颈窝暖暖地流淌下来的,不是我的血,是她自己的泪。
齿印没有留在我的皮肤上,也没有留在月亮上,而是留在了我的骨头上,在颈椎第四节,这应该是若干个世纪后那个考古学家发现的,他费了好大劲把一堆骨头化石正确地拼在一起,拼出我的颈椎骨,然后把另一堆骨头拼在一起,拼出洋洋的牙齿,然后,他颤抖着将那排牙齿轻轻地扣在那节颈椎骨上,然后就想象着祖先们的爱为什么会如此深刻。
那排牙齿轻轻地扣在颈椎骨上,和上面的齿印完美地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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