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选择

如果你妈和你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这个问题不知道是从何时兴起，但直到如今，小情侣之间，还都会以开玩笑的形式，互相问一问。

好像亲情和爱情一直就在进行比较，当矛盾冲突来临时，选择尤为重要。

午夜梦回的时候，秦昊还会梦到当年他和心爱的姑娘私奔的那天晚上，梦醒时，他也多少次问过自己，如果知道，父母会因为他的出走，双双去世，他还会不会和姑娘一起走。

“昊哥，是男人你就带我走！我们离开这里！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白霜一样的月下照在秦昊家门口，姑娘长长的辫子一直拖到大腿根儿，她哭的梨花带雨，水光浸过的双眸就像两颗水灵灵的葡萄，光洁的脸上两条淋漓不断的泪痕。

姑娘说完，扑到秦昊的怀里。她柔软的身躯，因为低泣，轻轻的颤抖，秦昊的心也随着抖，抖动的直疼。他回抱心爱的姑娘，对天发誓，从此以后，他就是姑娘的依靠。

那一幕，秦昊至今还不能忘怀。

“但就算那样，我也没想过要和你妈分开。”

秦昊低声呢喃，他看着医院窗外悬挂高空的明月，就算时隔三十年，他还记得那晚的月亮，就像今晚的一样明亮。

那晚，他选择了爱情。现在，每一次梦醒，他的答案都是父母。他其实很后悔，为了一个女人，抛下了生他养他的父母。

但他怀里娇弱的两个女儿才刚过百日，他身边站着的女人陪他同甘共苦了近两年。他不能背弃她们。所以，他从没想过和她们分开。

“是你妈提的分手。”

秦昊声音低沉的像患了感冒，有气无力。他转头看秦眠，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她和我说，她不后悔和我私奔，可是她自责。”

秦眠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握住秦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秦昊回握住秦眠，视线变的飘渺。他想起28年前，那个姑娘曾握着他的手和他道别。

“惟珺，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分开吧。”

老旧的平房，灯光昏暗，夫妻俩坐在四四方方的餐桌上，黑色电线连着的灯泡，悬挂在两人的头顶上方。

惟珺的语气毫无波澜，没有一丝犹豫。

“反正咱们俩也没领结婚证，干脆就别领了。”

这趟回来，本来他们想的好好的。当年他俩是私奔，走的急，没拿户口本。在一起生活，根本没有经过民政局。孩子下生，也没上户口，甚至只叫着小名，连大名都没起。

回到故地，他们想做的事情很多，去领证，给孩子上户口，还有让孩子的爷爷姥爷取两个大名给孩子，算是和父母和好的意思。

却没成想，造化弄人。

秦昊注视着惟珺，跟着他在外面吃了快两年的苦，岁月无情，特别是对待扛着苦日子的人，以至于她原本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白的脸上也长了几道皱纹。

惟珺脸上被风霜多磨的细纹被灯光抚平，表情温柔。

“我知道你自责，我也是，但是我不后悔。当年是我强拉着你私奔的，今天这样，要怨，你就怨我。”

她的手从桌上伸过去，握到秦昊的手。开始做粗活之后，她的手比两年前做千金小姐的时候，粗糙了很多，但依旧白皙，掌心温热，指间冰凉。

秦昊回握住她，她却推开秦昊的手，胳膊从桌面收到桌下去。

她眼底泛着光，可嘴上却在笑。

“昊哥，我爱你，所以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爸妈去了，你看着我，每一天都过的煎熬。所以，咱们就这样算了，我不折磨你。”

“行李，我收拾好了，明天我就走。孩子......”

提起刚过百日的两个宝宝，她强忍着的眼泪掉下来，声音哽咽。

“孩子，你给我一个。我会带着她走的远远的......”

“我不同意。”

秦昊胸腔里憋着气，呼哧呼哧的喘。

“我不同意，你别想，你和孩子，一个都不许走。”

尽管脾气温和，他还是一个男人，他不想让他的女人因为他让步。

“昊哥，你理智一点。就算你今天不同意，明年、后年、五年、十年，你总有一天会受不了，我不想成为你的噩梦。”

秦昊眼睛瞪出眼眶，脖子上青筋凸起，俊秀的脸上藏不住盛怒，表情狰狞。

“你不是没有我活不下去吗！你说过没有我，你活不下去的，你忘了？”

“我那是骗你的。”

惟珺从桌前站起来，背对着她的爱人。

“秦昊，我很坚强的，没有你，我怎么会活不下去呢？”

......

秦眠微微动了动手指，秦昊闭着眼睛，呼吸已经变的平稳。

“爸？”

她轻轻的喊了一句，没有收到回应，看来父亲已经睡着。

秦眠从秦昊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拿着手机走出去。

今天下午她从学校走的急，父亲现在这样，他公司的事情还需要自己去处理，学校那边就要先休息几天了。

秦眠站在走廊，给江小小拨通一个电话。

“喂，秦督导。”

电话很快接通，秦眠靠在医院的白墙上，把打电话的意图简单说了一下。

“我最近有些事情，不能回学校。学校里的事情，你来负责，大事你给我打电话，我来处理。”

“好的督导。”

“然后我说一下六一活动的安排......”

电话里，她把六一活动，今天下午在会议上没有说完的事情讲完，让江小小代为转达。交代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她挂断电话，在医院问了一圈，找到吸烟区，点燃一支香烟。

抽完一整支烟，秦眠回去。程凯丽吃完晚饭，正坐在父亲的病床边，拿着秦眠刚削了一半的苹果。

富士清脆，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右槽牙上下，把苹果磨的嘎吱嘎吱响。

看见秦眠走进来，她解释，“你爸不吃苹果。”

秦眠从塑料袋里又拿出一个苹果，慢慢削起来。

“那是我的晚餐。”

“眠眠，别吃苹果了，出去吃吧。”

醒过来的秦昊指着门口，“你朋友来了，和他出去吃顿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