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活着
回到魔教的这边,面对攻势迅猛的燕绛,谢珏只能节节败退。
即使知道小姑娘是被《控儡术》操纵,但他依然不敢还手,因而即使被那柄弯刀砍伤了臂膀,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后退,丝毫没有想要进攻的意思。
那一下砍得不轻,一看就是下了死手的,从伤口中汩汩冒出的鲜血染红了那一侧的衣服,垂直而下,然后滴落地面。
如朵朵红莲,妖娆又诡谲。
下意识捂住伤口,谢珏叹了口气,那双向来冷淡清净的眸激动浑浊起来。
指尖似有东西挥动,谢珏开始犹豫要不要用个什么办法先将面前的人儿弄晕倒然后强行把人带走。
正这样想着,他扫视一圈那些即使提前食用了“诡药”却依然打不过画寒吟的人,不禁莞尔。
他有时候也怀疑,现在画寒吟的武力到底已经达到了什么水平,怎么感觉像是汪洋大海,无穷无尽呢。
其实也难怪谢珏不知道,因为画寒吟之所以愈战愈勇只是因为天剑阁独门的秘籍。
是只有每一任少阁主破身前才能学的绝技,破身前通过自身天赋即可冲破前八层,且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身体的极限提高至少两倍。
虽然强悍,但也有很强的副作用,比如长时间不用突然一用后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个七八天。
但这些,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就在这时,谢珏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又看到一抹殷红的倩丽身影。
小姑娘一头墨发披散而下,与身上那件堪比喜服的裙装相得益彰,浓妆艳抹上是静默的沉稳,但前提那人不是一脸的惊慌失措的话。
几乎是一眼,谢珏就不敢挪开视线了。
也是那么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出来拜堂并且牵制住这一群人的人根本就不是燕绛。
假燕绛似乎还没发现本尊已经越过重重枷锁跑了出来,只顾着贴着那一层皮继续持刀砍向谢珏。
纵然谢珏此番愿意下手,却才意识到刚刚受下的那一击,居然也是涂了毒的。
身上的力气以飞流直下的瀑水一样泄开,敌人的刀锋已经逼近眼前,谢珏甚至觉得躲不开了。
下意识闭上眼睛,可意料中的痛苦并未出现。
反倒是喷溅开来的小小红珠,飞到他的脸上。
血还是温热的,但在接触过这个世界后又飞速地变凉。
错愕又震惊地睁开眼睛,男人直晃晃地看到了那个替自己挡下这一刀的燕绛。
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姑娘好像瘦了很多,本就利落的尖下此时更是消瘦,苍白的小脸没什么血色,还有几道不知道什么利器划伤的红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珏甚至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很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一道白光直冲天灵盖,他想起来了。
就在两年前,就他那个亲生父亲的毒室里,他亲手调配的一味毒药跟这个就是同样的气味。
燕绛的身子本来就很虚弱,此时还矮下这一刀,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更像是无可依靠的槁木死灰。
她蜷缩在男人的怀里,低低笑出声:“能死在你怀你,也不错。”
谢珏急着说道:“你不会死的,我现在将你带走,能活!”
又是一声笑,但比起刚刚却有气无力多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有数,先前消耗太多,虽然只是被砍一下,却也正是洪流下的最后一块礁石,没用的。”
将人搂得更紧了些,谢珏抬手,两只毒虫飞出来几乎是瞬间就要了那个假扮成燕绛人的命,也因为她的倒下,脸上贴着的假面皮也顺势滑落到地上。
使出浑身的力气去看,发现那其实也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燕绛自嘲一笑,将这段时间在魔教的点点滴滴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假扮她的人其实是魔教的一个长老,也是这次计划中的人物,魔教教主最开始的打算是控制燕绛让她亲自来演,可不知为何这丫头的意志力惊人,《控儡术》的丝线根本无法操纵她,这才想到了替身一事。
而真的燕绛,他们则是担心她的出现会影响计划,直接将她关到了地牢中,并且为了她一身的“奇血”日日折磨,每天都要定时放血,为了不让她在短时间内失血而死,还特地用一大堆补药熬制成浓汤灌下,这是最折磨人的法子。
这次燕绛之所以能趁着大战的机会跑出来,也是因为因为这次的事情,看守她的人也少了很多,借着身上最后的力气跑到这里,也就是想再见见她。
被血浸染的手臂缓缓抬起来,如雪如凝脂的肤色挂着红,诡异又招眼。
燕绛道:“对不起,看来我还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但谢珏,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虚弱到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完,甚至觉得睁着眼睛都好累。
眼皮渐沉,缓缓合上。
临死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来自男人的低声哭。
还有一句“别死,撑住,我带你回家”。
可她知道,她没机会跟他回去了。
如果我没见过光,我会心甘情愿地倒在泥泞里,可我见到了,还与它相拥,我就不想再跌回去了。
谢珏,这次真的永别了。
你要好好的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