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漆黑的夜幕瞧不见半颗星子,只留一轮孤零零的弯月悬挂在空中。
按照最开始说好的,明日天亮殷青鸟就要跟画寒吟诗一路出发了。
而担心落人口舌,霍不侵作为京城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大人物已经先走一步了。
为了确保这一路的安全,殷青鸟从前两天就开始磨谢珏,想要从他那里再淘出来一些类似小白虫那样的好用蛊虫。虽然一开始撞壁严重就是了。
要不是画寒吟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替她出面,谢珏即使到明天出发也不会给出一只。
“公子,有的蛊可救不了。”
这是临行前谢珏对画寒吟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画寒吟却一笑了之,没太在意。
不是没有跟殷青鸟同行过,所以起初画寒吟也没太在意,但没想到的确是自己想得太乐观了。
他甚至反省,上次去苗疆那趟之所以很省心可能真的是陈星琥在照顾这个事多又挑食脾气还不小的臭丫头。
瞥了眼那只刚拿完鸡腿的油光手,画寒吟略显嫌弃:“可别抹我衣服上。”
殷青鸟嘴里还咬着最后一口,不服气地抗议:“唔菜不挥(我才不会)!”
说着,她的注意力挪向桌面上专门用来给客人擦手的小帕子,有些佩服:果然是京城的烤鸭店,就是讲究。
是了,今天早上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可算是赶到了京城。
刚踏入这寸金寸土的天子脚下,殷青鸟早就把霍不侵的委托抛之脑后,抓着画寒吟在附近的大街小巷到处逛,还在东市西市各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
当然,钱是画阁主“自愿”掏的。
用他的原话就是“先把‘黑豆’放下,我不逃单”。
擦完手,殷青鸟又拿起筷子夹了口蘸酱的鸭肉,还在画寒吟面前晃了一圈,笑意盎然:“别老是板着脸吗,好不容易来了京城不就是得吃点好的。”
“你已经吃了我小一百两银子了。”
殷青鸟撇嘴,满脸愤愤不平:“那怪我吗,还不是京城物价太高了,一盒绿豆松饼而已,居然就要我八两银子,我瞧着七成的钱都给包装了!”
虽然很认同她的话,但画寒吟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太多,也顺手拿起另一只鸭腿送到嘴里。他平时话就少,更别说吃东西的时候了,一整只鸭腿吃完愣是一句话没说。
给旁边嘴闲不住的殷青鸟看得不舒服了:“你还没回答我应该怎么帮霍不侵呢?”
将吃剩的鸭腿骨头归置到专门的地方,又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新的小帕子擦手,一套流程走完才慢悠悠回答。
看着他贵气横生的模样,殷青鸟真的怀疑自我,真的是她对武林人士太有偏见了吗,可这家伙哪里像个江湖儿郎,分明就是个贵公子是。
“先去打探消息,搞清楚老皇帝是怎么无端受伤的,既然是皇帝那平日能近身的肯定没几个,如果是外人行刺也该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才对。”
画寒吟是讲究效率的人,先将住的地方安顿好之后就换了一身行头外出,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午出去得到的消息,还没殷青鸟在客栈里捧着一掌心瓜子和掌柜唠嗑得到的多。
“国师?”
终于有功夫喝水的殷青鸟猛的一下将水壶放下,瓷质的水壶与木质桌面相撞,发出了清脆却刺耳的声音:“嗯,掌柜的说老皇帝最信任的就是当朝国师离星,据说他啊,还有京城第一绝色的美名。”
画寒吟摆手:“这些倒无伤大雅,有没有问皇帝出现异常前和异常后那位国师的变化?”
“当然问了,”殷青鸟点点头,继续说:“掌柜说老皇帝寝宫的侍卫是他表姐丈夫的堂弟,说传出来的消息很靠谱,据他所说起初国师都是不常进宫,有什么事也都是在大殿上朝时说的,但自从老皇帝将早朝改成两天一次后他几乎是往宫中天天都跑一次。”
其实还有一段殷青鸟没有告诉画寒吟。
在知道那位离星国师的字后她更加确定那是自己的前姐夫是《枯荣天章》的拥有者了。因为两年前他与阿姐成婚时自己曾见过那纸婚书。
上面的大名她记不清了,但是字却因为取得稀罕一直记得。
欲绝。齐欲绝。
仔细想想,齐好像也是皇姓。
加上当年阿姐说自己嫁的是位久居京城的贵人,她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想。
“我们去国师府查查吧。”
二人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
这个时节太阳一下山风便四起,不仅声响大,连气势也足。
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像是一群笑开怀的小童。
二人准时出发,从客栈的后院出门,一路上刻意避开了大道,还万分小心可能随时会冒出来的巡夜的武侯。
走在路上,殷青鸟忍不住侧头看他,巧的是他也在看自己。
男人生得俊美,略有凌乱的发丝时不时被路过的风吹动,为那张清冷的面容平添几分野性的美感。
双眸生得动人,若流光溢彩的珍贵宝石,偏浅的瞳色又将倒映在其中的人像团团围住。
砰、砰、砰。
好像有什么东西,无言中隔着皮肉胸膛跳动。
“我脸上有什么吗?”画寒吟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殷青鸟故作镇静,坏笑道:“刚刚好像有个小飞虫停在你鼻子上了。”
画寒吟轻哼一声,自然没信。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很快便到了国师府。
朱红的大门气派十足,乌黑的铁门紧闭,配上那对灿金色的门环,宛若一尊正摆凶相的黑脸大仙。
他们自然不准备醒正门走,左右看了一圈,选择了最简单粗暴但也最危险的法子——翻墙。
“我这个身高翻墙是不是有点危险了?”
殷青鸟心生不爽,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高墙,开始怀疑京城的人故意把墙围得这么高纯属是显得自家有钱。
画寒吟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传授经验:“你要是实在害怕那我先跳,然后站在墙头上把你拉上来。”
“这个可以有。”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甚至有些过去顺利了。
就在殷青鸟稳稳落地时,一阵巨大的躁动声传来,是几十人同时跑起来的步伐,也是他们互相招呼巡逻的命令,更是不计其数的兵器撞打在一起的响动。
“我们被发现了吗?”
画寒吟沉着一张脸:“我去引开他们,你试试能不能找到那个国师的卧房,看有没有线索。”
殷青鸟也没矫情,直接应下:“那你小心。”
真正让殷青鸟冷汗出了一身的事情发生在画寒吟离开后。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小心翼翼地回过头,那张脸分外熟悉。
站在梅花树下的男人身量修长,面姣若玉,一袭素衣将他的清冷气质整个攥紧。
“好久不见了,青鸟。”离星勾唇一笑,看起来温柔又和善。
可殷青鸟却心跳得飞快,那不是兴奋,而是紧张:“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你是阿袖唯一的妹妹,我怎么会忘记,”离星走近几步,但好像是怕吓着小姑娘似的,还是在一定距离中停下,淡淡道:“你若有事找我,大可白日大大方方来敲门,这半夜三更带个陌生男子爬墙进来,实属不常。”
殷青鸟下意识咽了一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打气似的抬高了声量:“你是故意将我们支开?”
离婚耸肩,摆出一张受害者的可怜模样:“这不就是你们要的吗,你应该是有事找我才对。”
“的确有事。”她攥紧了拳头,继续问:“我阿姐呢。”
没有得到男人的回答,院中除了呼啸而过的风便再无别的响动。
见他默不作声,殷青鸟的心更加难受。
关于他与阿姐的事情她了解的其实也不多,只知道当年二人情深似海,可不知缘由,明明那么恩爱的两个人却在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和离了。当时她还收到了阿姐送来的信,说会来找她,可苦等一月也不见阿姐踪迹。
等她直接到当年的地方找阿姐时却发现那里一点踪影都没了。
不仅是阿姐,连有人生活过都迹象都没了,就像是蒸发般似的。
这件事她越想越不对,可一直没找到机会调查。
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她必须问个清楚。
“你说啊,我阿姐人呢!”
说起在意的人,她的心倒也不乱了,嗓音下意识抬高了两分,连气势都不同了。
半晌,才听到答复。
“她的确在我这儿。”
“那就把她还给我!”
“不可能。”
离星突然一笑,那笑容妖治诡谲,下意识让人将他与话本中的男狐妖联系在一起:“我可不舍得她离开我。”
“你早些离开吧,看在阿袖的面子上我不会追究你这次,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即使听到逐客令殷青鸟也依然难受,还想再追问什么时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天旋地转之下她的脑子也晕晕沉沉的。
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想法是:又是《枯荣天章》!
想办法将殷青鸟和画寒吟送走后,离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转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偌大的房间却没几件家具,即使屋中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却也不让人觉得这是平日里有住人的地方。
他先是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女子,眸中的情感极为复杂,说不上是爱意还是冷漠,亦或是不解。
一转头,那双瞳孔中便只剩下杀意。
他又笑了,盯着那边被粗麻绳捆起来的女子。
那人衣不蔽体,雪白的肌肤因粗糙的麻绳落下圈圈红痕,嘴里还塞了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酸臭抹布。女子生得貌美娇艳,眼下被束缚在此处,因身体不能自由活动,双瞳剪水直“呜呜”叫。
离星随手从地上拿起一把匕首,在少女绝望的眼神中缓缓最近,口中还说着:“你为什么要来呢,为什么妄想爬上那张床呢,那些东西就这么诱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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