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府中禁忌
她脸色微变,待沈曹缨走后,凑到门房身边问:“你家主子这是回来了又出去?”
门房摇头,“今儿主子休沐,刚走呢。”
休沐?休沐的人凌晨四点半摸黑吃面?
宋嘉妙气极反笑,亏她还觉得他五六点要到皇帝跟前听差可怜,原来可怜的只有她一个。
若有下回,她非在面里下两斤巴豆不可。
那厢,杜鹃抱着两本话本子,心情不错。
殿下出去一趟嗓子就莫名其妙变好了,而且也不再喊她宝娟。
“宝”这个字对她来说太贵重,她可担当不起,她更喜欢杜鹃这个名字。
连日困扰她的两个问题得以解决,杜鹃神清气爽,走路都不自觉地欢快。
“站住!”
穿过垂花门,一道尖利女声叫住她,她慢下步子,望向声音来源。
穿管事服的女人从凉亭内走出,“原来是杜鹃啊,这两日伺候公主很开心嘛。”
“玉兰姐姐。”杜鹃笑容顿时收敛,矮身向她行礼。
“手里什么东西?”
“一些......书籍。”
“拿来!”见杜鹃吞吞吐吐,又不肯给,玉兰上手便抢。
她随意一扫书封,脸色骤然大变,挥手一耳光扇在杜鹃脸上,杜鹃赶忙跪下认错。
而这一幕,刚好被溜达至此的宋嘉妙看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还是她的小丫鬟。
她快步上前,横在两人之间。
杜鹃这一跪熟练得让人心疼,眼前这个打她的,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的恶奴。
对于这种人,以暴制暴是最好的手段。
“你打她做什么?”
导演的骂没白挨,宋嘉妙开口便是不容忽视的气场,演公主她可是专业的。
“回殿下。”面对公主,玉兰的嚣张气焰自觉低了下去,“杜鹃偷懒耍滑,务活的时辰读些下流话本,奴婢正替您教训她呢。”
若换作不知道的,可能真信了她这一番说辞,宋嘉妙笑笑,“杜鹃又不识字,看便看了,也瞧不出个什么名堂,再者她现在是本宫的丫鬟,还轮不到你自作主张来教训。”
“本宫都没想打她,你这一巴掌下来,总觉得伤了本宫面子,不如这样,你自扇一道耳光,这事就这么算了。”
好吧,她或许真没有演刁蛮公主的天赋,连替小丫鬟出恶气还要和人打商量。
她需要导演在旁骂醒她,他一骂,她就直接:杜鹃掌嘴!
玉兰没想到她照例收拾杜鹃会得罪公主,一时间骑虎难下。
公主又直勾勾等着她动作,她莫可奈何,犹豫着抬手擦在脸上。
“啧啧啧。”宋嘉妙很失望,“都没听着个响,怎么,自己打自己不忍心?”
“本宫忍心,可又不想脏了手,这可如何是好呢?”
看似轻飘飘一句犯难的话,实际暗藏危机,玉兰一咬牙,正要来记狠的,忽然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人,眼神一亮,像见了救世主般扑过去。
嚯,好生放肆。
宋嘉妙睇眼过去,来人是沈曹缨身边的太监,沈顺。
大抵应了那句奴随主性,他身上总有几分沈曹缨的影子,一样阴森森的。
真要和他对上,恐怕只能吃了这亏,下次再讨回来。
“公公您可要为玉兰做主啊。”玉兰哭得梨花带雨,和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恶奴判若两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隐约听闻主子与公主不对付,在沈府,怕还轮不到公主作威作福。
她递上手里的话本,委屈道:“杜鹃拿了这书来看,玉兰不过训斥几句,殿下便觉得我伤了她的脸面,要来罚玉兰,玉兰真是冤枉死了。”
宋嘉妙心说好一个川剧变脸,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先给她演上了。
“是本宫要杜鹃拿,是本宫要看的,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本宫说。”
沈顺的目光在话本上停留了一瞬,冷眼瞥向玉兰,“没规没矩,殿下训斥还委屈你了不成。”
玉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向来好说话的沈顺公公,今儿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冰冷又陌生。
更重要的是,这书可是沈府的禁忌啊,她还欲说什么,被沈顺一瞪,“殿下要的东西,还不快快呈还回去。”
玉兰不甘心地说了个是,埋头把书呈上。
宋嘉妙接过,无意瞥到书封上那几个繁体大字,登时睁大了眼睛。
《督公的掌上明珠》,《我爹与督公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冷情督公夜夜娇》......
越是往后越是离谱,宋嘉妙忽然有些无地自容,两分钟内,她可以撤回刚才说的那些话吗。
默默把书塞进杜鹃手里,她羞耻地对上沈顺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挖条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沈顺倒没揪着话本的事不放,他若无其事,扭头斥责玉兰,“没规矩,还不快向殿下请罪。”
将话本暂搁一边,替杜鹃出恶气重要,宋嘉妙先发制人,尾音上扬,“要听响哦。”
她可不要听什么口头上的道歉。
玉兰瞥向沈顺,见他没有出言制止的意思,只得暗自咬牙,一巴掌扇在脸上,足够响亮。
宋嘉妙看着半边红了的脸,再配上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真生出几分楚楚可怜来,可惜她铁石心肠,不为阴毒女色所惑。
她收回视线,与沈顺道:“还是公公公允。”
“哪里,是府中下人管束不当,让殿下见笑了。”
两人客套几句,宋嘉妙便带着杜鹃回小寒楼,“那丫鬟是谁,从前总是欺负你?”
杜鹃:“她是小花园的管事玉兰,不能说欺负奴婢,她只是见不得任何人比她好。”
“哦,那倒是挺贴她两面派的人设。”宋嘉妙恍然,“下回她再刁难你,你莫要怂,只管把我搬出来,等我回宫的时候把你带上,不怕留在这受她报复。”
“真的?”
宋嘉妙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杜鹃抱着话本,谢恩的话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她脑子是不活络,可府里下人在想些什么她都清楚得很。
伺候公主若真是份美差,哪会落到她头上,所有人都在等她出错看她下场。
传说嫡辛公主脾气不善,对待下人动辄便是打骂,她开始也很担心,蠢钝的她在公主手底下怕是活不过一个时辰,可后来她才发现是她多虑了。
公主分明很和善啊,甚至没有半点主子的架子,还拉她一块嗑瓜子唠嗑。
而公主对她的这份好,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大大的不好,是以玉兰才会存心挑她的刺。
可没想到的是,公主不仅替她出头,还要带她进宫,她就是再挨一巴掌都觉得值。
杜鹃笑着笑着,又恢复了严肃,开始自我检讨。
公主是对她好,但她不能恃宠而骄,今早的事,日后是万万不能再有的了。
哪有主子下厨房,她回房继续睡的道理,真是罪该万死了要。
宋嘉妙不知杜鹃回来一趟心里想了那么多事。
她懒洋洋往罗汉床上一坐,小几上的话本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下下勾着她的心。
理智告诉她,应该趁早把这些东西扔掉,可她素来叛逆,越是禁忌,越想尝尝其中滋味。
于是手贱地伸了过去,翻书的那一刻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复杂难懂的繁体字并没有压制住她疯狂上扬的嘴角。
“殿下,主子回来了。”
杜鹃进来通报,宋嘉妙恋恋不舍地放下书,端起手边的茶往送朽院去。
做人不能太吃亏,她是美女,不是忍者,早上的事情绝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