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出无奈,却又没有怨天尤地,他本就不愿意入朝为官的,他似乎只存在于天地间,悠然如蜉蝣,他知天命,又顺天命而为,这得有多玲珑的心才能做到?
帝王沉默一瞬,似笑非笑的看下来,邪佞的勾唇:“侍书郎看起来似乎对朕很不满?”
“微臣只是说实话而已,想来皇上不愿意听假话吧?”知道他故意说给下面的妹妹听,沐云沚进退得体回答。
他的脾气,任何人都没有见过,不,沐云卿见过,沐云语因为她进入沐家不满而开始大闹的时候,他冷过一次脸色,语气严肃的为她说话,其他人要惹他动怒简直太难。
嘴里说着“微臣”二字,整个人没有作为臣子的服从与谦卑,他似乎与那个人是平等的,合作关系怕是更能描述他对帝王的态度。
最远处的座位上,沐云卿听到那个称呼,有一瞬的愕然,抬头看向沐云沚,愣了一下,移开视线见到那双深邃且永远含有深意的眼睛,故作镇定的握着双手,把头低下去。
帝王需要她保持这个态度,哥哥可以骄傲,可以反驳,她只能是谦卑低贱的样子。
凤沉窈的一双眸子一直若有若无的落在沐云沚身上,听到对话才偏头看着身边的皇兄,眼里充满全心全意的对自己生辰宴会的喜悦,让他不好继续发作。
“呵,”凤沉冥冷笑一声,刚好可以让耳力极好又离得比较近的沐云沚听到,身旁的叶姝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温顺的为身旁的他倒满酒,他不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顺势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借着公主的生辰宴会,朕与尔等同乐,不醉不归。”
“愿皇上、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整齐划一的声音,把宴会推向更为热闹的氛围。
凤沉冥给凤沉窈的体面,让不少女子极为羡慕,身为帝王之家的女子,也有不那么惨的,凤沉窈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给她这个纵容。
“窈儿,本来公主要满十八岁才可以出宫建府,你一向不喜欢皇兄约束你,今日皇兄就把西乐坊那片地给你,你自己去看看,然后找工部开始给你修建,什么时候修好,你就可以搬出宫去了。”
西乐坊位于皇城西面隔两条街的地方,是以前很出名的戏班坊,因为家道中落,所以才闲置下来,地契被官府收着。
虽然没落了,但以前位于这个热闹的地方,可是连带引起了许多商家的发展,算是很富庶的地方了,许多商业大户申请许久,甚至京城大臣家有些需要门面,想要用关系来通融,京兆府都没有同意。
不过当时洛王府建造的时候是赏赐了较为安静偏僻的东城街作为洛王府的府邸地,皇上都没有动过赐给洛王的念头,如今倒是愿意给公主。
正好应了凤沉窈不愿意被宫墙禁锢的性子,接下来她就可以随意出府游玩,还不用有人管着,对于她来说,果然是极好的生辰礼。
况且在公主府附近就有吃喝游玩的地方,也不用太担心公主的安危。
“多谢皇兄,窈儿很喜欢皇兄的礼物,”凤沉窈欣喜的起身,脸上挂着笑容,真诚有礼,端起酒杯对着凤沉冥道,“窈儿敬皇兄。”
凤沉冥给面子的举起酒杯,抬了抬手,带着宠溺的笑容道:“朕不管你了,你还不喜欢?以后出去玩,别折腾朕的百姓才好。”
凤沉窈不服气的委屈撅唇:“皇兄,窈儿哪里是这般胡闹的性子?”
这话引得众人和善的笑了,小公主确实是跳脱的性子,当日因为一个故意找事的吃客,打扰了她的兴致,她让人教训那人一顿,然后等她一个人经过小巷子的时候,却被人堵在了巷子里,脸都吓白了。
幸好公主的暗卫发现,把人又刨了一顿,送进了大牢,否则,她这个公主,要成为第一个被地痞混混打的公主了。
公主虽说是教训了那人,却把人家店铺的桌椅给打烂了,也把人生意搅黄,让人家老板看见她就不敢开门,也因为她的出发点是好的,皇上除了禁足她几日,倒没给什么惩罚。
叶姝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看着凤沉冥,温和的劝说:“窈儿毕竟还小,性子纯真些也好,皇上就别责怪她了。”
“就你宠她,你们都把她宠得快要无法无天了。”凤沉冥偏头看她,语气带着不赞同,其中的无奈不加掩饰。
面上,他们是和谐的帝后关系,在凤沉窈这里,更是不会不一致。
有人替她说话,还是她最喜欢的皇嫂,凤沉窈满意了,嘻嘻笑着控诉道:“皇兄,皇嫂比你疼我。”
“小白眼狼。”凤沉冥佯装生气,笑骂一句。
沐云卿动了动眼眸,迷离着眼睛,落在面前酒杯里的酒面涟漪上,在心里轻叹:真是温馨的场景啊,回过神听到凤沉窈直接说出心里所想:
“本来就是,今日是窈儿的生辰,皇兄还把洛皇兄禁足了,窈儿想念洛皇兄。”
一瞬间,现场安静了下来,谁不知道洛王醉酒失态,当众挑衅帝王,才被罚禁足的。
感觉到身边女子听到“洛皇兄”这三个字时身子一怔,凤沉冥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淡淡的推开她方才为了替凤沉窈说话轻轻搭上自己胳膊的手,眼里密布黑暗的阴云,意味深长的看向低着头的沐云卿。
“你洛皇兄没来,他新娶的姨娘不是在这里吗?想来洛王就算不能来这里,也不会忘记窈儿的生辰,”凤沉冥微眯着眼,“所以,他应该有什么礼物让沐姨娘代送的吧?”
被凤沉冥推开,叶姝顿了一下,收回手,规规矩矩的坐着,听着他说话,却不想她规矩的动作更让身边的人怒火中烧。
很好,居然不管他生气与否,还在他身边想着那个人。
如果叶姝再次拉上去,他必然不会甩开她,可偏偏叶姝以为他不会愿意理自己,所以不敢惹他。
这话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意思,他为难沐云卿,让沐云卿难堪,就是让洛王难堪,还能让凤沉窈少亲近洛王。
其他人听着,忍不住露出怜悯的目光,沐家的这两个人,居然都不得皇上喜欢。
谁不知道皇上让沐云沚为官,就是为了让他屈服的,你一个百姓的名声,居然比皇上的还受人尊敬?
还不屑于入朝为官?
真以为凤朝没了你便不能存在?
多大的自尊啊。
说到底,他凤沉冥也是看不起沐云沚的,迂腐的读书人,他要多少有多少,他的江山,从来都只靠自己。
不过随意胡诌一些怪力乱神的话,就让他相信这样的人能预知未来?
能颠覆江山?
呵,可笑。
沐云卿抬眸,缓缓的站起来,看着凤沉窈真的因为凤沉冥的话露出期待的神情,微微抿唇,不能说什么都没准备的话,也不能准备太充分,否则这个人会忍不住掐死她吧?
天知道,她是真的没准备。
沐云沚忽然出声,好看的眉头皱起:“这剑舞甚是无趣,力度不够,角度不够,软绵绵的像拂柳。”
众人:“……”???
你都看不见在那里乱说什么?
“既如此,”凤沉冥勾唇,“来人,拉下去砍了,真是无用。”
正在献舞的女子闻言腿一软,猛的跪下来,丝毫不知自己怎么就让皇上不满意了。
皇上多变的性子最让人琢磨不透,这会儿就是这样。
沐云沚听到这话,依然不动如山,眸子转向凤沉窈,同情的说:“公主殿下,您今日见水见血,运气似乎颇为不顺呢。”
凤沉窈本来因为对方主动和她说话而受宠若惊,听到这话明白过来:“皇兄,不就一个舞蹈吗?本来就是为窈儿准备的,窈儿觉得挺有意思的,饶了她吧。”
凤沉冥没有说话,看着跪着的女子,指尖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有规律的声音让人心脏都跟着跳动。
凤沉窈眨了眨眼,皇兄这样子好像生气了,可她明明没有做什么啊。
许久,沉沉的声音才不疾不徐的道:“沐姨娘,还愣着做什么?”
好吧,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看来今日这皇上是铁定不放过她了。
沐云卿淡淡的启唇:“王爷为公主准备的礼物,自然不想让其他人先知道,估计王爷会让人亲自送去您的殿里,公主回去便会看到。”
现在她只希望那位在府里的男人能听到她的心声,或者真的记住了公主的生辰把礼物送来,那么洛王府就不难堪,不送的话,私下难堪总比现在难堪好一些吧?
“至于王爷让妾带的话,妾就用个小玩意来告诉公主殿下,如何?”
“好啊,本公主允许了。”凤沉窈是真的比较喜欢洛王,否则也不会还不喜欢她就准许给她展示了。
沐云卿抬眸看了一眼沐云沚的方向,发现对方温和的笑着,她也隐晦的笑了笑,还好以前哥哥喜欢和她一起演话剧,还随身携带了小工具,否则今日就真的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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