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钟,裘落额头细汗密布,睁开眼摸了一把衣服,湿掉一半。他缓缓地支撑起身体,双眼充满疲惫不堪,靠着皮质的床头把脸庞埋低。
昨夜梦中,他奔跑着追寻着,又一次,他和昔日恋人,在辉煌桥相遇,别离。
他站在桥上哭泣,周围一片黑暗,那句在他心底扎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的话:爱情不能代表一切,如果我不工作,你是养活不了我的。
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不会随着时间、年纪、富有而消失,将永远长于他的内心深处。
一束光打在他桥上,他看着光,这没有一丝温暖的光芒,只是为了照亮他的渺小、卑微和脆弱。就像分手的那天夜晚,只有孤酒和黑暗陪伴着他,他无措地缩在墙角里,低喃着,呼唤着她的名字,无力而悲戚,那双紧闭的眼睛始终不敢睁开,流着泪水,泪水里裹着他的懦弱与害怕。一个人时,他舔着自己的伤口,再不敢于人说出。
五点一刻,李微生实在困得难受,打着哈欠,黄蓉也没了精神,就嚷嚷着说赶紧休息吧,二人于是下了视频,各自休息去。
这边裘落再也睡不着,掐了烟,起身来到另一间卧室门前。推开房门,他仿佛置身花海,阳光透过落地窗,沐浴在盛开的玫瑰花上,望一眼吊兰,青葱郁茂。裘落随手拿起左边书架上的一本书,径直走到右边的秋千架上坐下,翻开书的第一页,一个发黄的红枫叶映入眼帘,他盯着红枫叶,许久没有动弹。
十九岁的年纪,收到最好的成人礼,是不是得到一个说好要相伴一生一世的恋人呢?毕竟,大家那么得合拍。
我们,为了彼此,可以溜走,可以逃课,可以花掉一个月的生活费只为完成你想要的浪漫,甚至还可以为你荒废了大学的学业。不管如何,陪你任性陪你哭,逗你开心逗你笑,这几乎成为我们那时的第一信仰。于是,你恨不得我们的身影出现在学校的每个角落,告诉大家我们相爱了。
那时,在操场上,你英姿飒爽地运球奔跑,转身,跃起,投篮,每正中一个球,远处的女孩子就开心的称赞欢呼,笑着,也骄傲着。她看你朝着队友手臂一扬,五指张开,一句geimefive,这不仅装载了你所有的欢乐和骄傲,也有她的。
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时的你在她眼中,不仅仅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更是“她的男神”,她安静等待为你递上毛巾、矿泉水,你兴高采烈地打开矿泉水仰头猛喝,一不小心可能喝呛着了。她在笑,不是在笑“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而是她笑你怎么这样子也会这么可爱?没错,是她眼中的可爱。但她会对你说:“慢一点,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买。”谁能知道她的眼角、心中藏着的全是满满的爱意。
那时的食堂里,你总举着盘子,护着那么一个女孩。在别人眼中,你或许没有拉着她的手,没有像现在的年轻人那般小心翼翼把她抱在怀内,但是你一定站在她身后,将她隔离在人流里,你总细心地询问她想吃些什么?她腼腆一笑,故作思考着,她明明可以很快说出来的,而你当下转身朝着食堂的阿姨提高分贝,热情的说:“阿姨,给我一份肉丝豇豆,给我西红柿炒鸡蛋,给我豆芽菜,还有卤牛肉,谢谢。”别人知道吗?这其中的四样菜,有三样菜都是你身旁的那个女孩最爱吃的,她知道你全记在心里。
在十九岁的年纪,在校园里,你统统以她的想法、喜好为先,你把毕生的耐心好似都要给了她才好。
那时冬天,大雪纷飞,当初单身的你们有多么不喜欢在寒冷的天气里出门,你们相遇之后,全部变了。
你精神抖擞的穿着大衣,潇洒的打着伞,在他的楼下等着她,冷风吹着你的脸,把你的脸冻得通红,你双手时不时搓在一起摩擦取暖,过往的女同学们,纷纷朝你投来探究的目光,你微微一笑,继续耐心地等着,直到她出现。你要生龙活虎地跑上前,傻呵呵地笑着说,“天真是太冷了”。你不会抱怨天冷,只是一句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慨。随后,你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副绣着小白兔图案的手套,你眼里藏着深情和温柔,问:“喜欢嘛?”她当然开心,她的举动已经代表了一切,只是她还没接过手套细细看,就把她藏着身后的白色围巾拿出来给你。
你不知道她用了多长时间为你编制好的?作为一名男生,你恐怕是认不出什么是上下针,什么是元宝针的。你只觉得这围巾你要立马戴上,因为这围巾太好看了!戴上围巾你舍不得解下来,因为这是她送的。你的室友,还有一群单身的男同学们说“丑得一绝”,你会毫不犹豫的反击他们,说单身的人不懂爱。
那时的聚餐,是她学生时代最难忘的一次聚餐,会变成她事先从来没有想得到的一种惊喜。
他把她带到他们常去的饭店,像往常一样,她以为照旧是来吃饭的。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要去包厢里面,他让她推开包厢的房门,她就推开房门。没想到整个饭厅的包间里,坐满了一群她熟识的朋友们,女同学,室友,还有几个相熟的男同学。大家哈哈笑着,朝着她齐声喊着:“生日快乐。”她蓦地回头,瞧着他目不转睛,他这是要为她庆生呀!她意识到她将会得到一个特别的生日会,怎能不去笑颜如花,迎接生日祝福?当她激动万分地被他轻轻地牵起手时,很巧的时间里,一名送花人出现在她面前,他转身接过一大捧百合花,再奉上她的手中。她定睛看着他帅气的脸颊,闻着芬香的百合花,她不知怎么地双眼湿润了起来,或感动,或幸福,她捧着花被他拥着坐下。她的少女心悸,在同学们的祝福举杯中被刻印。试问,但凡处于花样年华的少女有不被感动的吗?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时间,情窦初开,关于爱情的一切来得刚刚好。
那时的火车站,总在暑假与寒假之间,见证一场一场别离。
你还记得吗?你买火车票总比她晚个两三天。候车室,大包小包,旅行箱,人影攒动......两个人总是依依不舍,那场景像是会分别许久不见一样。站在车站内,她走了,你才会回校。还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时,她就打来了电话,除了向你报备火车开了,还向你说着她已经开始想你了。你听着呵呵一笑,安慰她很快就会开学,说:“很快我们就会见面,我会每天都和你通电话的,乖,睡一觉就到家了,到家给我简讯。”每每此时,她不知道,其实你比她还难受,想开口让她留下来,或者随你回家,只要可以的话,最好永不分离。然而,只是想想.......到了你也回家的日子。那一天,天空又飘起了大雪,雪越下越大,坐在火车里,看着鹅毛大雪,你想起了她。
你拨通电话,一秒钟的时间,她就接听了。她轻轻一声:“喂....”就将你所有的相思顿时化解,你不说话,只想听听她的声音。她继续说:“我们这里下雪了,雪下得好大,你呢?家里也下雪了吗?”你笑得无法形容,真的只要听她说话你就会很开心,你稳着情绪回答:“很漂亮,不过...没有你漂亮。”她轻吟的笑声传来,盘旋在你的耳畔,总是她在说你在听,你会偶尔回应一声,你迫切想知道你们分别的这几日,她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她谈她的所见所闻,你笑啊,除了微笑还是笑,直到没有话费才舍得挂断。
依依不舍——平生不惹相思,却最害相思。
那时的毕业季,即将迈入社会的同学们,怀揣各自的梦想,一腔热血要一展抱负,你壮志凌云,生出要去大城市闯一闯得想法。
你看到招聘会上一家来自上海的培训公司的招聘海报,你跃跃欲试,当场写好一份简历,之后悄悄地参加复试,面试主管对你印象很好,当场告知录用你,让你随着公司一起去上海发展,你当下犹豫不决,说要考虑一下。回到学校后,室友章句找你哭诉,他的女朋友回到上海了,他不去上海就会分手。晚上,你、她和13个同学吃着散伙饭。席间,有同学说要去上海发展,你也顺势问她,“我们一起去上海发展,好不好呢?”她则坦言,不回老家,也不去向往大城市的繁华与霓虹灯。听完你默默无言,随后点头赞同,说“留在中原,也很好,国家经济快速发展,一定也有很多机会。”你的同班同学则说你不去大城市可惜了,你有生意头脑,而且口才好,交际能力很强,上海遍地是黄金,有能力的人就能在上海出人头地。
章句一语打断同班同学,拿起酒瓶仰头喝了大半瓶,说:“阿落,我羡慕你和小然,我和雅莉分手了!我不会去上海,我要在这里陪着我妈,她把我含辛茹苦的养大,我要留在中原。阿落,我祝福你,拿出个榜样,让我们这帮同学们看着,你们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听完,你心中甜如酒,点头附和,在桌子底下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而她也同样掖着你的手指。你一边宽慰章句,一边下定决心,陪她一辈子留在中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中原,一样可以闯一番事业,建立一个家。
那时的中原,那时的风景。转眼四年,全部变了模样。你的梦想和渴望的生活变得摇摇欲坠,你依然守着希望,但不可否认的是,除去一腔火热的创业诚心,你也不知道了,到底自己会不会成功了?已经二十六岁了,属于80后的压力越来越大,房奴、车奴、卡奴占据着80后的生存空间。
又一次同学聚会,到场的同学们都已发生变化,唯独你,变化不大。作为当初同学中的佼佼者——你,突然发现除了爱情和当初的坚持,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地方。吃着菜喝着酒,去大城市闯荡的同学们说着大城市的繁华和生活的精彩,回到老家的同学们则考上了公务员也活得有滋有味。
散席后,你牵着她的手,鼻子酸酸的,低低地说着话:“我是不是很没用?我甚至还要依靠你来贴补我。”她莞尔一笑,还是如当初那般说,“我老公是最棒的,你一定可以成功。”你的内心得到一丝宽慰,和她牵手回到出租房。与此同时,你和她都不知道的是,她的眼角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
人总是这样,以为“话”还是当初的那句话,就对了。可是环境变了,人的心也跟着变了。
白沙椰林,依海而建,是曼岛的椰林大道片区为数不多的一座海景公寓。
将要三十而立的年纪,成为一名孤家寡人的他在白沙椰林购入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算是他为自己找到一个不回中原的理由了。房子装修时,他将其中一个卧室改造成花房,在里面中了玫瑰和吊兰。墙的两边钉着线,用夹子将洗好的照片夹在线上。他总坐在秋千上,只要仰起头他就能看到照片里的姑娘。
那个姑娘,或者微笑,或者奔跑,或者骑着自行车,或者倚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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