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说一说过去

转眼的功夫，裘落已把服务生送来的红酒倒入各自的高脚杯中。端给李微生的高脚杯里装了四分之一的红酒，他自己的则倒入三分之一。

“来，我们喝一杯。”

李微生接过高脚杯，紧紧地打量着裘落。

“他们的红酒都是从法国的一个小酒庄运回来的，我特意要了一支，干杯......”

“叮叮”两声碰杯，李微生将红酒杯送入唇边时抬头望一眼对面的他，他喝了一大口红酒，跟着与她对视，“如果不甚酒量，你随着心情喝点就好。”

慢声细语，是一字一句落入耳中，如沐春风，李微生心情变得十分惬意。喝一口红酒，抿唇卷舌，是一番细品。

见对面的她满意的点头，裘落举杯高兴地一饮而尽，接着又为自己倒满一杯，再喝下一大口。他这样的喝法实在是有暴殄天物的嫌疑，然而，这何尝不是他心情愉悦的一种表现呢！这一切李微生都看在眼里。

“我很开心，能认识你李微生，我真的很开心！”

声音里无半点虚情假意，说话直接了当，李微生望着他面带微笑跟着笑颜绽放。

隔空碰上一杯，二人四目交织，一时餐厅的音乐响起，当下各自回避了目光，可这无以言喻的情愫却在二人之间升温。李微生低头嚼着虾肉，裘落侧首喝着酒，二人因为音乐的高低起伏，时不时的目光再度交汇，避让，到了最后变成互相凝视。终于，就这么安静地度过了几分钟，李微生挑开话题。

“裘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你的无名指没有戒指，这是否能够代表你也没有女朋友呢？”

裘落收拾海鲜的手停顿了，下一秒他放下海鲜，用湿巾擦了擦手，认真的回答，“我没有女朋。”说完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黄金扇贝放到盘子内，挑出肉放在旁边却不吃，又说，“这五年我一直单身。”

李微生一直盯着他，观察着他的行为举止，她认为他后面的话只是起到加重语气的意味，如果去深究这句话反而会因为对方刚才闪躲的目光，可以得出底气不足的感受。于是，她轻声一应“嗯”算作回应。看着李微生低头继续吃着牡蛎，“这牡蛎好吃......”莞尔一笑，此刻她显得格外的美丽动人。他似是作出一个决断，允出一句话：“微生，你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我想我竭尽所能的回答你。”

可惜，当这笑容还挂在嘴角的女人果真朝他开口，抛出一个尴尬无比的问题时，他顿时语塞，表情也渐渐僵住，整个人都变得慌张。

“你最近一次sex是什么时候？”

那边是一阵沉默，李微生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裘落此番没有闪躲，眼神呆滞了几秒，伴随着他十分沉重的一声呼吸。见他屏气凝神认真地问，“我一定要说真话吗？”

捏着叉子，李微生热起来的心渐渐冷却许多，就单凭外表和性格，眼前的人怎么会缺床伴呢？“如果很难回答，那我们就换一个话题。”

想来，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随便一问而已，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当作参考标准，可终归还是有些失望！

“不，我说。”他的慢腔调失去平稳，她放下刀叉一脸认真的盯着他。

“三年前，我初到曼岛，因为工作原因我有机会接触很多人，大约又两年的时间，我...我不仅放纵自己的身体，也让灵魂坠落崖底。实不相瞒，我过了两年夜夜笙歌的生活之后，我遇到一件事情，这事情使我决定改变自己，不再放纵自己。”

李微生双眼神色倏地收紧，心想是一个和女人有关的事情吗？如果这样的话，这个女人于他来说一定意义非凡，她要仔细地聆听一下这件事情。

“一年前我遇到一个女孩。”裘落说着话拿起了桌上的一副刀叉，开始一边切着扇贝一边说话。“她从事着一份特殊的工作，后来我知道这工作非她所愿。”

他嚼着扇贝，二人目光第三次交汇，她看得出他陷入到对往事的回忆当中。

他娓娓道来，“因为顾客的原因我跟她接触很多次，一开始我认为她和大多数爱慕虚荣的女孩子并无区别。后来我发现她与其他的女孩大不相同，她应付那些客人从来不会用低俗献媚之招，也不会刻意打扮得夸张妖艳。她也会为了酒钱劝客户拼命地喝酒，可她从不会用无知的言论去炫耀她的客人给过她什么，她也从不说她和客户之间的事情。我留意到她的与众不同，我开始观察她，她每次下班都会很准时的离去，无论有人出多少钱她都会拒绝。严格来说，那时我断定陪酒只是她的一份职业。”

这段话李微生听得很用心，经他描述，她能想象出这样的女子一定是个有志向有原则，同时也在等待机会改变现状的人。对面的他，此时的表情里，她看到他对她除了欣赏，还有一丝动容。

“有一次我就问她‘你为什么选择陪酒？你看起来并不适合。’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他既然动情的问，她自然也不会沉默，她按照此段话去了解她的性格，初步得出一句话。“只是暂时的，我很快会离开这里的。”

裘落静静地点点头，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被李微生捕捉到了。

“她几乎未经思考的就回答了我，‘如果有可以选择余地，我相信我不会来这里陪酒。’”

“那你帮了她吗？”

李微生几乎下意识的脑袋里就蹦出了这么个想法，她继而问出口。

“是的，我帮助了她。我告诉她，如果你愿意跟我离开，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很好的工作，没有这赚得多，但是你会前途无量，时间多则一年，少则半年。”

“但她没有同意，是吗？”

裘落眸中之色微有诧异，不过稍纵即逝，跟着扬了扬眉毛，张了张嘴点燃了一根香烟，抽着烟点点头。

“她很认真地告诉我，时间未到......‘我想尽早替我男朋友偿还创业所欠债务，还有六个月我们就可以盘活公司，我会在那时离开。’”

“那一刻我盯着她，说实话，我在判断她说话的真与假，而她却朝我投以一个温暖的微笑，几乎很短暂的，她又恢复到那股淡然神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突然回到了过去。我算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但我难得大发善心的决定要给她一张支票，虽然不能彻底解决她和她男友的问题，可是却能够让她离开这个行业。”他说着话，抽烟低头的那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当时。

“你觉得呢？这看似戏剧化的一切，在这个社会完全合情合理。我不知道还会有情比金坚的情侣们，这种感情情比金坚，在任何时代都非常难得。”

听到这里，李微生心里情绪变得复杂。在这个社会上有许多不幸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有时候只要我们坚持住，往往带来的改变是颇具颠覆性的，就如这个女孩。裘落在她需要的时刻出手相助......李微生想知道她接受了吗？

“她接受你的支票了吗？”

“她接受了。”稍微想一想，李微生就知道她一定会接受。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都善于抓住任何一个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机会。李微生会问无非是一钟直觉驱使着行为，她还想知道的更多......比如她接受之后的事情？

“那她男朋友知道她从事这样的工作吗？”

烟将近，裘落也不去掐灭，拿在手里目光忽而深沉。

“有天晚上，我把车停在她上班的KTV会所外，我坐在车内看到她大概是卸了妆才拎着包出来的，有个男人，早早等候在那里了。那男人推着自行车笑脸相迎，那男人和她说话我没能听见，不过我从那个男人的脸上看得出他是疼惜眼前的这个女孩的，他们骑车离开时与我的车子擦身而过，他咬着牙关，目光坚定。”

关于这个故事，?令他动容的部分他说完了。他把香烟扔进垃圾桶，夹起另一半扇贝放进嘴里咀嚼着。她注视着他，心想着她的男朋友那时想必也很痛苦吧。

通常我们控制自己的情绪时，就会做一些譬如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等动作。裘落没说她男朋友到底知不知道，但他说了他坚定目光，裘落是认为这代表她男朋友内心的决心。

“任何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在开始时都会因为他女朋友为他付出太多而感到痛苦和悲戚。不同的是有的男人会发誓一定让自己有出息。实际上他那时公司的业务开始好转了，他坚信他会尽快改变现状，那么她女朋友就可以尽早辞掉这份工作。”

“你帮助他们之后，她就回去和她男朋友一起创业了吗？”

裘落点头，声音低沉。“那天晚上我开车回家，第二天我就去找她，我给了她一张10万元的支票，又给他们买了一台机器......微生，这件事情令我再次相信人间仍然有真爱，从那以后我也决定洗心革面过些正常人的生活，快一年的时间了。”

还没到一年吗？李微生审视着裘落，见他身体陷落在座椅内，手里握着刀叉摆弄餐盘中的另一个黄金扇贝。

你可以拿出十万元给一个你很欣赏的陌生的女孩，这行为真像是你给我的感受。你内心深处的羁绊远远比物质的匮乏更加令你难以忍受。李微生眼中闪闪发光，心中在发问：告诉我，你以往去做一些自甘堕落的事情，是因为爱情困扰你了吗？

“但就在两周前我朋友过生日，我喝得断片，凌晨从酒店醒来，我身无寸缕，听到洗手间有个女人在洗澡，我拿起衣服仓皇离开，算是落荒而逃吧......”

“一夜情吗？这算是一夜情的。”李微生是质问的口气，这句话之后各自避开视线，准确来说是裘落先低下了头。一时之间连二人周边的空气也变得凝重，李微生坐着，一脸冷色，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去找一夜情。

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的时间刚刚好，“您的酱爆濑尿虾。”服务生边说边为二人摆上，这适时打破两人相对无话的尴尬场面。

服务生走了，裘落一副沉甸甸模样。“濑尿虾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微生没接话，她心情实在不好，她想听一听对方有没有什么好的理由，给她一个解释，让她的心起码不会这么失落。

“快尝一尝。”

看着碗里的虾肉，李微生一戳即中。张口全部吃掉，也没有细嚼慢咽的心情了，差不多都咽到肚子里。怎么会这么辣？到达胃里里才发现太辣了，李微生禁不住咳出声。

“咳咳。”

“他们会用秘制的辣椒汁浸泡濑尿虾，所以随着虾肉汁多，流到嗓子里就会更辣。”

“你怎么不吃？都给我了？”

收拾好状态，李微生看着对方剥了3只虾尾堆在盘子内，他到现在一口都没吃。

“这是现在流行的变态辣，我吃不了。”

什么？变态辣，都给我一个人吃吗？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李微生算是很能吃辣的人，没想到这变态辣......是你说的好吃到让人想得通透的辣味！.......她看一眼对方还在饶有兴致地剥虾，技术娴熟，于是一个在脑海念头闪过：你是不是以前也带了很多女孩子来这里吃饭？难怪会和这里的餐厅经理这么熟悉。你夜夜笙歌，是不是代表你以前有过很多次一夜情？然而，当对方泰然处之的把虾肉端起来倒在她碗里，李微生忽感现在的自己根本是一个人在胡思乱想，不知所谓，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