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修不回答。
他踩着柔软的地毯,一步一步走近。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窗帘缝隙里投进来的最后一缕光。
付明修把手提箱打开,几万张粉红钞票兜头浇下,散落满床,模糊了沈白露的视野。
他低声道:“五百万,够不够?”
沈白露拨开落在脸上的纸币,嗓音嘶哑而疲倦:“你要做什么?”
付明修说:“买你到被我玩腻为止,够不够?”
沈白露久久的沉默。
半晌,她撑着床头勉强站起来,草草的套上衣服:“太多了。”
她自嘲般笑了笑:“我无福消受这么多钱,五百万,找我,您亏了。”
沈白露头都没回的离开了。
她甚至没看地上的纸币一眼。
付明修站在原地,终于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他自落地窗里俯视沈白露的背影,表情渐渐复杂。
沈白露浑身都在疼。
想想昨晚重蹈覆辙的一夜,她第一次生出逃离的念头。
飞花夜色不是唯一的选择。
她可以被毁掉,但蒋珊不行。
昔年的初恋就当喂了狗,是她眼瞎,但惹不起这尊瘟神,还躲不起吗?
C市不行,还有D市,E市,总有一个地方能够远离付明修,这个四年都熬过来了,她已经并不害怕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这么想着,沈白露呼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她要尽快的跟蒋珊商量搬家的事宜了。
但沈白露打开门的一瞬间,表情却被慌乱填满。
她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倒在客厅地板上轻声呻吟的蒋珊,顾不得身体的不适,快步走上前去,颤声道:“妈?”
蒋珊眉头紧皱:“露露……”
沈白露心急如焚,拨打了医院的电话,温柔的安抚道:“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坚持住!”
头顶的白炽灯散发出几乎刺眼的光芒。
沈白露抱着手臂,坐在急救室外,表情有些茫然。
“抢救中”的标识猩红,宛如滴血,落在她眼中,如此刺目。
明明天气尚且不算太冷,她却只觉浑身发凉,指尖一阵阵发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按灭手机,又打开,不过半小时,却已是度日如年。
无数个想法闪过她的脑海,真正到了这种时候,恐惧反而变得很淡,变成一种无形的折磨。
过了会儿,那大门终于推开,医生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摘下口罩。
沈白露蓦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冲到对方面前。
“我妈妈怎么样了?”
她既想要得出一个答案,又似乎害怕对方口中的答案。
医生扫了她一眼。
“救回来了。”
紧绷的弦松缓,沈白露吐出一口气。
“谢天谢地……”
只不过还不等她生出几分愉悦,接憧而来的,便是如影随形的坏消息。
“但是,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她的情况有些不太乐观。”
沈白露的脸瞬间没了血色,而医生打量着她这幅摇摇欲坠的瘦弱模样,眼中多了丝怜悯。
“跟我来吧。”
他把沈白露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后给她递来一份检查文件。
“你母亲的病症恶化十分迅速,癌细胞扩散了,从今天开始,她必须入院接受长期治疗,如果耽搁,她的生命不会超过一个月。”
沈白露翻阅着手中的文件,用力到指骨几乎泛白。
“怎么会这样……”
明明前几天,蒋珊还说她状况好多了,让自己不要担心,为什么转眼,事情就糟糕至此了?
她的人生,好像永远充满了这些坎坷、痛苦,像是为了给曾经十几年的光鲜亮丽还债,每当生活有了些起色,上帝就要残忍的夺走她这点微渺的希望跟幸福。
沈白露想要大哭大闹,想要歇斯底里的发泄。
可她并没有,她没这个资格。
蒋珊还在病床上等着她,她能做的,只是抬起头,努力保持冷静,对医生问:“大概需要多少钱?”
看着她,医生眼中的不忍也变得越发清晰。
这个姑娘已经瘦的形销骨立,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庞上,只有目光是坚定的。
“五十万。”他继续说道:“加上后续的治疗,这个数字只是个开始,癌症本来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我们不保证病人能够痊愈,甚至很有可能,哪怕你能拿出五十万,病人最后仍然会难逃死亡的结局。”
他本不该说出这样消极的话语。
可是看着这个单薄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去的女孩,他忍不住生出恻隐,多劝了几句。
沈白露跟蒋珊的经济情况,他是很了解的。
贫穷、拮据、沈白露那点微薄的收入,一部分要拿去还债,另一部分全给了蒋珊治病。
正是花季少女的年纪,她却连一条新裙子都舍不得买,紧衣缩食,就为了给蒋珊多买一瓶药。
他见过太多人选择放弃。
拿不出钱,被迫将人带回家。
听起来好像有些无情,却是最为残酷的现实。
没什么资格去指摘他们,庞大的金钱数量与一个癌症病人是足以压垮整个家庭的包袱,何况这样一个看起来手无寸铁的姑娘。
沈白露已经为蒋珊做的足够多了。
哪怕她选择不再继续,医生也能理解。
可是,沈白露却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她仰起头,看向医生。
“治。”沈白露道,“请您给我的母亲继续治疗,这五十万,我一定会凑到的。”
医生脸上浮现起一丝诧异。
他似乎还想再劝几句,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不用太着急。”
他拍了拍沈白露的肩膀。
“我们医院这边也会尽力给你申请医疗补助的。”
沈白露颇有些感激的望向医生。
“谢谢。”
虽然这世界看起来很糟糕,可是,却也总是有好人的。
她这样想,心中的绝望跟苦涩总算消散了一些。
跟医生聊完,沈白露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走进了蒋珊的病房。
她躺在床上,因为麻醉,还没有彻底醒来,奄奄一息,双目紧闭,戴着呼吸机,病号服下的身体被病魔蛀空,几乎凹陷下去。
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豪门贵妇的优雅体面。
沈白露坐到了床边。
她捧起蒋珊那只冰冷粗糙的手,放在脸边。
直到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她的眼泪才终于忍不住的流淌而下,湿了满脸。
这一刻的沈白露没有了一声面前的笃定。
她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二十岁少女般,发出无声的恸哭。
目录
加书架
打赏
送月票
设置
详情页
1
张月票
2
张月票
3
张月票
4
张月票
10
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