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谁扔的谁捡
北耀县城近日奢靡起来,但凡做点生意的人家,都在给周围的姑娘下帖子,邀她们去参加诗会。
柳氏在前厅十分关心的让赵一念一定要去,还特别嘱咐赵月茗要好好对待她,让她不禁有点好奇,是什么改变了这位昨天看见她还气的跳脚的嫡母。
“哎呀,我看你这身料子都是陈年的旧货,穿着必然难受,你说说你每日出府也不去布店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责了你。”柳氏这番话说出来,赵一念有点明白了,莫不是北耀县城要来大人物?
她正耐着性子等着赵月茗的咆哮,自从那日过后她虽然不踏进竹韵,到底在同一屋檐下,时不时就会碰见。那位随时磨着牙齿,每每看到她都是自顾自的跺脚离开。似乎跟她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这会让她对仇人和颜悦色,怕是她会直接跳起来。“娘!”赵月茗极不情愿的瞪着赵一念,手下却极快的抱住柳氏的胳膊,不满的拱着嘴。“茗儿。”柳氏一改往常的温和,语气有些凌厉,赵一念竟然在她身上瞧出一丝爹爹赵振的影子。
“是,念儿疏忽了,明日就去布店看看。”赵一念行完礼也不留在那给她们添堵,紧着回到竹韵。“丹心姐姐,你是没看见今天夫人对大小姐可好了。”朱砂一脸骄傲,她大概是觉得夫人开始接纳大小姐了吧。
丹心头疼的看着她,她这般心思单纯,将来……可如何生存。“诗会是什么样的?”她好奇的盯着院子里大枣树,轻声呢喃着。
“等过两天,大小姐去完就知道了。”丹心没有朱砂那么高的兴致,她接过赵一念的披风走了进去。
不多时,竹韵里来了位膀大腰圆的婆子,她粗略的对着赵一念俯身,面色凝重:“还请大小姐明日务必早起,梳洗完毕后到前厅来候着。”赵一念略点点头,就让她离开了。
“大小姐,奴婢昨日在打扫时,看到那枣树上有好大一个马蜂窝呢。”朱砂趁着丹心进屋,小声的在她耳边嘀咕。
“真的!”赵一念虽然比一般小孩子懂事,可到底也只有九岁,对这类顽皮的事,十分感兴趣,当即两眼放光的站起来。
“真的,就在那树中间呢!”两人交换了眼神,默默走向大枣树,却不料刚迈出步子,就被丹心看了个正着。“朱砂,你又撺掇大小姐什么?没得让我禀告老爷去。”丹心满脸担忧,看着赵一念,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我好饿啊丹心姐姐,你快去给大小姐弄点吃食吧,咱们这一大早就被夫人叫去前厅,大小姐肯定饿了。”朱砂这时比谁都机灵,搀着丹心就往外走。
真好,赵一念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背影,眼眸中升起一丝笑意。
诗会听起来声势浩大,可实际上不过是一群小孩凑在一起吃着茶品着糕点,时不时聊上几句的无聊聚会。赵一念虽然才进赵府,但在北耀县这几年,她的身世大家也都知道,都背着她议论。
不过要说赵一念最大的收获,大概是在回府的路上,不,是在回府路上的茶馆瞧见了破庙里那个小哥哥。
她正愁不知什么时候再见,要谢谢他呢。“上次在破庙,我们见过的,一念正想着要多谢你呢。”赵一念走过去,十分高兴,连声调都跟着高了两分。
顾卿南才终于抬眼,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孩,似乎比起上次高了一点。“哦。”单音节的字像是一盆水,直泼向她,提醒着该有的界线。“顾卿南。”他喉结上下滑动,说出一个名字。
赵一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被丹心一戳才总算回过神。“多谢顾公子,一念还要回府,先告辞。”她盈盈拜别。
行礼倒是很规范,看来赵振没有亏待她。顾卿南想着心情也好了不少,规矩是最要紧的,不管是在哪里都不能让人抓到一丝错处,否则有朝一日便会因为这一丝错处悔恨终身。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顾卿南眼神坚定,右手紧紧捏着茶杯,赵一念,这是我要教会你的第一件事。身在深宫便是一步都不能踏错,也不能太相信一个人。杯子在他手心印出一道红印,不知是不是因为痛,他眼角闪过泪花,转瞬即逝。
翌日,赵府外
赵振早已等候在门口,领着大众奴仆,等一个贵人。
赵一念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一番后在前厅等候,不多时就见柳氏扯着睡眼惺忪的赵月茗走过来,她两只眼睛斜昵了赵一念一眼,目光触及她的衣衫,面色变了一变,才勉强说出一句:“小孩子穿的这么艳丽做什么,走吧,别叫老爷等急了。”
赵一念看着赵月茗,一身桃粉透出她的生气,头饰配的瑶珠,走两步晃一下的,更显俏皮。所谓艳丽,她这身淡淡的茶叶绿,怕是远不及。她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跟上去,门外人早已等的不耐烦,正在队伍前面游走。
“老爷,这已经日上三竿了,要不派人去迎一迎,许是刚到北野,迷了路也未可知啊。”柳氏眼见着过去半柱香,赵月茗娇嫩的小脸儿被太阳晒的红透了,早瞧不出脸上是胭脂还是晒红的。
赵一念的腿也有些发麻,站的太久了,虽说两只腿交替活动了一会,也还是免不了的发麻。太阳还不算太毒,赵振脸上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爹爹,您擦一擦吧。”她及时走上前递上帕子,满满的关切。
似乎很久以前,那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她脸上浮现出的温柔,钻进了他心底,那个时候他以为,她爱的真的是他。赵振看着赵一念眼神复杂,不知该不该接过这帕子。柳氏原本要过来说话,看赵振愣神,心底一动,莫不是他心里还一直想着那个贱人?
赵月茗一向能看柳氏眼色行事,看着母亲呆愣在原地,便知这事她插不了手。于是一个箭步就冲到赵一念身边,一把抓过帕子扔在地上,还用尽全身力气踩了又踩。
出了这口恶气才冲着赵一念说:“爹爹一向最喜欢娘亲的帕子,那上面有好闻的桂花香呢。你这条不知哪里捡来的烂馊味的帕子,爹爹是不会用的。”说完故意又踩了一脚,白眼似刀子一样,一个个的飞向赵一念。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就在手快要摸到帕子时,被人横空抱起,耳边传来凌厉且威严的声音:“谁扔的,谁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