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仇人

伴随着这娇俏的一声，一道桃红色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直冲老夫人而来。

见到老夫人怀中的陆婉秋，她明显地一愣，但随即便脚步不停地冲到了老夫人身边，拉着她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道：“玥儿来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本是两手抱着陆婉秋的，如今被她这一拽，只能松了一只手，无奈地道：“玥儿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她自然是早，只怕是宜秋刚刚给她通风报信，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紧赶慢赶，不过是要赶在爹爹去早朝之前表现一番。

可惜，爹爹方才就已经走了。

陆婉玥眼珠子一转，见陆婉秋仍坐在老夫人身旁，装作不经意一般又朝前挤了挤，成功挤得陆婉秋自动站起了身，才软着声音撒娇道：“听闻二姐姐都来给祖母请安了，玥儿当然也要来啦，否则岂不是要被人说不懂规矩。”

“玥儿，不得胡言乱语！”

出声的，是紧跟在陆婉玥身后进来的柳氏。柳氏是陆婉玥的娘亲，陆风总共一个夫人两个妾室，如今只剩了一个夫人一个妾室。

眼角的余光瞄到老夫人的脸色略僵，陆婉秋看着兀自一脸娇憨争宠的陆婉玥，心中冷笑一声。

这时的陆婉玥不过五岁，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是以方才那番话，将她最真实的想法悉数暴露。

她也不想来请安的，不过是听闻陆婉秋也来了，不得已才来的。

话里话外，还顺便讽刺了一番陆婉秋“不懂规矩”。

她或许是有些小聪明，但这些话不加掩饰地直接说出来，老夫人和陈敏仪都是一皱眉，便连同一旁一直静静坐着的陆婉清，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经过陆婉秋方才的一番表现，谁才是那个“没规矩”的，一眼便知。

柳氏不过是听了宜秋的话，匆匆忙忙赶来，却不料自己的女儿竟然这般直白，一时也有些讪讪的，只道童言无忌，几句话的掩饰之后，堂中气氛总算回暖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这一早上的也太过热闹了些。老夫人露出些许疲态，陈敏仪见了，便拉着陆婉清起身道：“那儿媳就先退下了。”

柳氏连忙也拉着陆婉玥准备告退，陆婉秋正要开口，老夫人却拉住了她的手，道：“秋儿留下陪祖母一起吃早饭吧。”

陆婉秋还未答应，陆婉玥已经抢着道：“祖母偏心，怎么不叫玥儿也陪祖母一同用膳！玥儿不依！”

陆婉玥长得娇俏可爱，此时微微噘着嘴，十足的撒娇之态。前世，她便是凭着这般情态和那些小心思，一次次赢得了长辈的宽容和欢喜，甚至成功将陆婉秋推入了深渊。

可是经过早上的事，她再这般，却平白惹人生厌。

柳氏忙拉着陆婉玥道：“玥儿，祖母乏了，不可再吵闹！”

她赔着笑，想要即刻带女儿回去耳提面命一番，正在此时，陆婉秋却忽然对陆婉玥露出了一个笑。

陆婉玥本就对祖母的偏心和母亲的训斥不服气，如今见了她的笑容，更觉刺眼，只觉得她是在炫耀，一气之下挣脱了柳氏的手，指着陆婉秋道：“不过是个没了娘亲的可怜虫，玥儿有什么比不上她的，祖母为何偏心！”

柳氏慌忙去捂陆婉玥的嘴，可是已经晚了。老夫人和陈敏仪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柳氏的告罪没有了任何作用，老夫人拉着陆婉秋的手背转过身去不再言语，陈敏仪见状，难得地疾言厉色道：“柳氏，还不快将玥儿带回去！”

柳氏惊得一张脸都发白了，而陆婉玥到了此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到底闯了什么祸，惊恐地睁大眼不敢言语。

老夫人背着身道：“这几日你不必来请安了。若是再有下次，便再不必来了。”

这却已经是极重的话了。

柳氏抖着唇，连连告罪，拉着陆婉玥飞快地退了下去。陈敏仪也走了，堂中只剩了老夫人和陆婉秋二人，老夫人一脸歉意道：“秋儿，那些话不要放在心上。”

陆婉秋面上没有任何伤心之色，只认真看着祖母道：“秋儿知道的，玥妹妹年纪还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是无心，秋儿不会放在心上。”

可正是因为年纪小，才显得那些话格外真实。

她越是这般懂事，越显得陆婉玥不懂事。老夫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心中对柳氏和陆婉玥的不满更深了。

见祖母还皱着眉，陆婉秋拽了拽她的袖子。

老夫人不明所以，蹲下来看着她，两只软软的小手却触上了她的眉毛。

陆婉秋努力伸手抚平老夫人眉间的皱褶，一边道：“祖母不要皱眉。”

老夫人面色一松，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

祖孙俩走到桌边坐了，陆婉秋小口小口吃着饭，十足的乖巧可爱。老夫人越看越是欢喜，言语之间颇为宠溺。

此时的陆婉秋，心中却也是感慨。

前世即便自己的表现总不尽如人意，祖母对她也是极好的。或许是体谅她幼年失母，或许是怜她孤苦无依，她总是这陆府中对自己最好的长辈。

而随着老夫人在三年后也因病去世，她在这府中的日子便越发难过。

今晨说的话，确实有几分真心。

前世她不懂得珍惜这好，今世，她定要好好孝顺祖母。毕竟娘亲已经不在了，曾经对她好的人，她都要好好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