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韵冬推门而入的时候,陆婉秋已自己穿好了衣服,乖乖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梳头发。
她的发质极好,柔软顺滑,垂到腰部,越发显得身形纤细,脸蛋小巧。
韵冬愣了一愣,将热水放到桌上,走到她身后接过梳子,道:“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
陆婉秋看着镜中的韵冬,甜甜一笑,道:“要去给父亲母亲请安,自然要早一些。”
韵冬有些惊讶地抬头与她对视,手中的动作也顿了一顿。她脸上闪过几分惊喜的神色,道:“小姐要去给老爷和夫人请安?”
陆婉秋可以理解她的反应。前一世她年纪小,娘亲又走得早,虽然韵冬有教过她一些规矩,可她性格怯懦胆小,从不敢主动往父亲和大夫人面前凑。如今竟然主动提出要去请安,教人如何不惊讶?
她郑重地点点头,道:“娘亲时常教导我要守规矩,如今娘亲不在了,我更要乖巧一些。”
韵冬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颇有些激动地应了一声,两手纷飞,给她扎了个双螺髻,越发显得甜美可爱。伺候着她洗漱完毕,便跟在她后头,一路去了老夫人所在的清风苑。
说起来,老夫人是这府中,除了娘亲以外对她最好的长辈。陆府重孝道,每日陆风和陈敏仪都会去老夫人跟前请安。
两人才走出房门,陆婉秋一眼便见到院中正在洒扫的一个丫鬟停下了动作,笑着朝她们走过来,道:“小姐今日起得这般早,是要做什么去?”
那是陆婉秋院中的丫鬟,宜秋。因性格开朗活泼,前世陆婉秋对她也颇为喜欢。
直到后来,宜秋帮着陆婉玥栽赃自己,信誓旦旦称看到自己从大夫人房中偷走了那尊玉观音,惹得父亲将自己关了几日禁闭。
偏偏那时自己怎么也不肯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在房中闹了几日,惹得父亲越发失望。就在那时,陆婉玥几句挑拨之下,父亲决绝地将自己许配给了李明言。
说起来,她前世那般凄凉,面前这一位,有抹不去的功劳。
也就是欺她年幼无知,连丫鬟也敢这般逾越规矩。
陆婉秋心中早已将前世恩怨忆了一遭,面上却是温婉一笑,“去给祖母请安。”
宜秋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她善于伪装,很快便笑着道:“今日小姐怎么突然要去请安了?往常都不曾的。”
“宜秋姐姐的意思是,我该做个不孝之人?”
这话有些重了,但陆婉秋不过是个七岁的小丫头,说这话时脸上神情又带了几分天真,任谁都不会想到别处去。宜秋只是面上一僵,很快否认道:“小姐说笑了,那奴婢去给小姐准备些吃的,一会回来正好吃早饭。”
陆婉秋大致知道她要做什么,无非就是给陆婉玥报信,但她没什么好顾虑的,重活一世,她再不愿畏首畏尾。当下点点头,带着韵冬出了院门。
她们一走,宜秋立刻放下了扫把,朝着陆婉玥院中去了。
沿着九曲回廊一路到了老夫人的清风苑,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陆风爽朗的笑声。
陆婉秋走在前头,韵冬走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跨过门槛,陆婉秋朝着老夫人的方向盈盈一拜,乖顺道:“秋儿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衣裙,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加上韵冬给她梳的头发,粉粉嫩嫩的一张脸,格外可爱。
陆府重孝道,老夫人却拒绝了陆风提出的每日请安的规矩。局限在规矩之下的孝顺,她不需要。
而众人印象中,陆婉秋素来是个内向的性子,以往她的娘亲还在世时,还会怯生生地跟在后头过来请安,自她娘亲去了,便再也不曾来过了。
今日竟自己来此,着实让人惊讶。
更何况,她这般自然地喊出了那声“母亲”。
这般可爱模样,又刚失了娘亲,看在堂上几人眼中,变更添了几分爱怜之意。陈敏仪微微动容,已经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陆婉秋身旁,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好孩子,自己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陆婉秋才站起身,便听老夫人笑着道:“秋儿,来祖母这里。”
她笑着应了一声,抬步慢慢走了过去。
前世她被逼嫁给李明言之前,好歹是要嫁去王爷府,陆府花了些时日,教了她不少规矩、仪态之类。虽然后来在王府中时日难度,但这些东西一旦学会,便如同刻入了骨子里,再难忘记的。
堂中短短十数步的距离,她走得不急不缓,面色始终沉静。她如今不过是个七岁孩童,这般从容仪态,却已有了些豪门贵妇的气韵。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陈敏仪看了,也不免暗暗惊奇,自己苦心栽培数年的陆婉清,也不见得有她这般气度,若是假以时日,还不知将有何等风华。她不由得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陆婉清,眼中暗含比较。
一旁的陆风,也是满意地捋着胡须,眼中含笑。
待她走到近前,老夫人一把将她拉到了身边,爱怜地摸了摸她头顶的软发,道:“秋儿这些仪态是从何学来的?”
陆婉秋垂眸,柔声道:“是娘亲教的,娘亲说,秋儿是陆家的人,该会的都要会,不可丢了陆家的颜面。”
此言一出,堂中便是一阵静默。
陆婉秋的娘亲沈氏,出身虽不及陈敏仪,但也是个小家碧玉。她在世时,做事极有分寸,什么都拿捏得当,因此在府中是很得人心的。陆婉秋不动声色地看着众人面上的神情,心中满意一叹。
她便是要故意提醒他们,不要忘了娘亲。娘亲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日后的自己会越发出色,时时提醒他们,娘亲曾经的存在。而如今,他们对娘亲的病逝还有些遗憾,自己便要好好利用这一点,为自己在陆府的生活打开一个新的开端。
果不其然,老夫人将她一把抱了起来,道:“秋儿莫怕,你娘虽然不在了,往后祖母,你爹爹,还有你母亲,都会一样待你好。”
她的目光扫过陆风和陈敏仪,满意地看到他们点了头,忽然转了话锋,道:“秋儿今日怎么想起来跟祖母请安了?”
陆婉秋软软的手臂抱着老夫人,道:“娘亲去得早,秋儿已失了一个亲人,决不能再徒留遗憾。家人团聚,便是美事一桩,秋儿日后定会日日来给祖母请安,侍奉祖母,孝敬爹爹和母亲。”
这话从一个七岁孩童口中说出,着实有些让人惊讶。然而陆婉秋从进门一来的一举一动都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这仿佛想了千万遍才能出口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自然至极。
堂中正是一派其乐融融,院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娇俏的声音。
“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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