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夜来客
下了几场春雨后,不知不觉已近三月下旬。这晚的扬州府衙,各色人等多已安睡。四下里分外寂静。唯有春风,绕过月光满庭的院子,满带着桃花的香气,吹进知府大人办公的中堂。
红木案几上,摆满了各区县递上的各种文书、状子。知府大人郭庆隆正埋头整理公文,通判吴才生立在一旁。
看久了,难免双眼酸痛,郭庆隆这才抬起头,双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吴才生见他得闲了,忙向他禀报,“郭大人,江宁府那边已经回话,说天师一行明早起身,估摸着明日未时(1-3点)到。”
“连夜叫人把梅馆打扫清净,让天师入住。”郭庆隆道。
吴通判楞了一下,“不住驿馆么?前日已令人打扫了干净的上房两间……”。
郭庆隆摆摆手,示意他照自己吩咐的下去办。
扬州府本有驿馆,供过路的官员眷属入住。但来客身份尊贵,贵为一国天师,上月又蒙当今圣上亲赐一品紫金光禄大夫,封留国公。据闻天师素喜清净,正好杨州府衙后有一处官宅,是当初大康太祖南巡时所建。跟随太祖巡视的嫔妃中,有一妃子本是杨州人氏,小名中有一个梅字,甚得太祖宠爱。太祖特赐此宅为梅馆,广植梅花于内。要等到隆冬时节,树树梅花盛放,暗香数里,为一胜景,只是一般民众也欣赏不到。太祖走后,梅馆即空置。偶有皇亲国戚行经扬州,均安排到梅馆。
吴通判领了命才要下堂,郭庆隆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问,“江宁府不是干旱了两个多月,此次天师前去,不知道可祈了雨,解了旱情?”
“听回来的府役说,前日天师到了江宁,设了坛、画了符,不过数刻,便大雨如注。当地民众均在天师面前磕头致谢呢。我朝天师,果然是有道高士。”吴通判低首回道,想到自家的呆儿子,遇着此等高人,只怕是有救了。
“旱情得解,不误春耕,百姓的日子也好过点,自然感恩戴德。”郭庆隆示意他退下,仍拿了各地呈上的文书细看。扬州府面积近万顷,下设广陵、仪征、高邮等七县,在大康诸县府中属于大府。地广人多,自然公事繁杂。
才看得半个时辰,听得外面一更鼓已响过,寻思着先睡了,择后再来处理公文。却见中堂门又开了一道缝,有人走了进来。郭庆隆几疑看花了眼,定睛再要细看,来人已经坐在一边的榻上,“郭大人惫夜处理公务,兢兢业业,真是为官之典范,大康之良臣呀。”边说边解下身上黑色的披风,露出里面紫色缎袍。袍子上,绣了丝丝金线,织成四爪螭龙及云彩的纹饰,端是富贵之致。
来人脸形方正,相貌英挺。头戴金丝翼善冠,冠上缀有硕大的明珠一颗,那明珠在灯光下,光芒大盛,绕是郭庆隆见过大场面,也觉得那珠光逼人夺目,不知道价值几千金株?来者不是当朝燕王梁业还会是谁?
燕王笑晏晏看向郭庆隆,“南京一别,郭大人别来无恙?”天和七年,燕王就藩南京时,江南各州府的官员,曾远道相迎。燕王自然是识得郭庆隆。
郭庆隆再无疑虑,离开书台,磕头大拜,“微臣郭庆隆,叩见燕王殿下。请殿下恕臣未曾远迎之罪。”
起来吧。”燕王淡淡地说道,“也不怪你,是本王深夜来访,打搅了郭大人。”
郭庆隆连说不敢。燕王就藩南京,明帝亲令不得擅自离开封地,现在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郭庆隆委实吃惊不已。深怕被人闲话,说自己与燕王勾结营私,只怕项上人头不保。想到这一节,忙起身去关门,顺便看下门外是否有人经过。
燕王却道,“不必了。门外有暗卫把守,不会有人近前。”
燕王又示意郭庆隆靠近。郭庆隆走近了,伏下身子,轻声问道,“不知燕王亲临扬州,所为何事,若有需郭某者,但说无防。郭某敬重燕王,若有差谴,但凭吩咐。”这些话倒是郭庆隆的真心话,毕竟燕王英明,明帝昏庸,百官私底下多敬服燕王,郭庆隆即是其中之一。
燕王心下感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郭大人客气了。此次,只想大人为本王作个安排,见一个人。”他不再说话,伸出手指,在郭庆隆手心写下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