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颜胜雪和谢瞻云有诸多尴尬,那丰收和富贵两人总算销声匿迹了,两人各自抬着一盘擀好的面条走到隔壁的山洞里头去煮汤饼了,出洞口时两人还不依不饶地撞在一起,谁也不甘示弱地继续往前走。
颜胜雪倒是看呆了,也不知这两人是结的什么仇怨,都同居一个山洞里头还总是舌头跟牙打着架。
“若姐姐精擅厨艺,只怕也难在咱们这多做什么菜了。”一个看着机灵的小娘子出来圆场的时候,扰了颜胜雪的思绪。
颜胜雪不解,也不知道她要说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意,于是目光便跟着这小娘子的步伐看去了。
那小娘子从装食材的箩筐里头拿出的食材,简直跟最初她到青城寨厨房一样看到的寒酸场景不相上下了——里头除了面粉胡乱用黄纸裹着,便只有几根似乎都有些外头烂了的胡萝卜被撒在里头。
……青城寨还能有两样素菜呢,到了这山洞里头,就一样素的了,还是有点儿烂了的。
因小娘子去拿食材的功夫,面粉透过黄纸的缝隙落在了胡萝卜上头,谢瞻云都不禁拧了拧眉:“表妹,好像当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小娘子听不懂这话,但也看出了谢瞻云的为难,于是她也皱着眉头,对颜胜雪道:“姐姐,就只有面团跟胡萝卜,寨里头的人只给我们送来了这些,他们说是寨子里头也不富裕。”
颜胜雪心道,因二当家欠了赌债,自己都是吃了好几日的白水煮汤饼,遑论说这些在山洞里头安置的女子了。二当家倒的的确确是没有欺骗她们什么,也没有自己独自享乐,这边苛待她们。
颜胜雪看了看从箩筐里头倒出来的胡萝卜,还有旧案上散落的面剂子,心中生了些许同情和悲戚。
然而她并不认为简单朴素的食材做不出好的味道。
颜胜雪心中已有盘算,只是此刻不曾彻底暴露,因为她尚且需要去问问谢瞻云的意见才是。
毕竟,这丰收和富贵两个人……透露的信息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颜胜雪低头捡拾着地上的胡萝卜,拿起来搓了搓,心道一声还好并非是烂掉了,只是过山路的时候总有磕碰,有些瘢痕和黑渍……那便洗干净了以后,剜掉表皮的脏污还能用。
看着颜胜雪眉头舒展,谢瞻云便知道她又想到了法子,所以站在她身后等着她。
颜胜雪接着仔细捏了捏里头的软硬程度,发觉这些胡萝卜虽然有些发软,应该放了用两日,但这些胡萝卜头尾都是差不多粗的,应该是汁水较甜的,想必如今虽然放软了,但那股子食材本身就有的甜意也就沁出来了。
颜胜雪拍拍手掌上的灰,谢瞻云递了帕子上来给她擦手。
颜胜雪言笑晏晏道:“大家别灰心,不妨让妾身试试吧。只是妾身要出去跟表哥商量商量,看给咱们怎么做些好吃的,这几个胡萝卜并不是坏了,也还能用,而且现在应该蛮甜的,想来做起菜来,味道也好。”
那小娘子本也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抿抿唇,礼貌笑道:“那姐姐和郎君请自便吧。”
颜胜雪对她笑着颔首,谢瞻云亦浅行了个颔首礼,两人才一起并肩走出去。
只是山洞里头偶尔有尖锐的石头从石壁上支出来,有些藤蔓又是带刺的,所以谢瞻云有意地保护她,伸着手臂挡在颜胜雪的肩后,却还是十分注重礼节不曾逾越,手臂不曾碰到她分毫,却完好地护住了她走出洞口。
颜胜雪是驽钝的,她一心在想这些娘子的话,以及过会儿该做什么菜,所以并未意识到谢瞻云正在偷偷的保护她,而是素指抵在唇上,心里头千回百转地想着其他的事。
几个小娘子在里头窃窃私语地议论——
“瞧瞧人家这表哥对表妹多好。”
“就是就是,二当家对丰收姐姐可真是太差劲了。”
“对对对,差劲,差劲死了!”
然而这些话并没有被颜胜雪和谢瞻云听到。
他们走出了山洞,颜胜雪循着在外头的草垛子席地而坐。
谢瞻云替颜胜雪捋好下头的茅草,才坐在她身旁,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山洞里头,大部分娘子没读过书,也不识字。”颜胜雪这一路也将思绪整理的差不多了,她也想把所见所闻跟谢瞻云确定一番,于是一边想着,一边说道:“只有那唤作‘丰收’的娘子读过书,识过字,隐约会说一两个成语,但对自己来自月杨村之事,却是绝口不提,不知道她是当真不知道,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是,独那唤丰收的娘子一个人在这儿算个管事的,旁的小娘子都只簇拥着她的意思来。”谢瞻云点点头,给了颜胜雪确认的眼神,“如今也不好说她们是否来自月杨村,但能确定的是,她们,是被二当家掳来的。”
“瞻云哥觉不觉得奇怪?她们既是被二当家掳来的,为何那丰收娘子方才如此袒护二当家的?”颜胜雪倒是在确定之中,又生了疑惑,夸张地问:“莫非真是二当家背着二夫人,在这儿藏了个相好儿的丰收娘子?”
谢瞻云回忆起方才的确是在有个小娘子骂张大春时,被丰收一个凶悍的眼神示威给恫住了,这丰收的确有意袒护二当家,且不许身边这些小娘子与外人说太多,看来,这其中的关系果然是玄妙。
只是颜胜雪这个猜测,到底有些无厘头。
谢瞻云道:“藏了个相好应该不太可能吧……”
颜胜雪严肃认真地凑到谢瞻云身前,低声却认真地小声道:“你看,丰收娘子泼辣,二夫人彪悍,难保二当家不是专门喜欢这样子能驯服他的女子。”
“噗——”谢瞻云憋住笑意,但看着她一派认真正经胡乱揣测的模样,还是控制不住地扬了扬唇角,笑道:“但你想,这丰收如此泼辣,岂能甘心为二当家那么个怂货,委屈自己在山洞里头不见天日?”
“嗯,这倒也是。”颜胜雪拉回思绪,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瞻云继续道:“问题不是她跟二当家的关系,而是她们跟月杨村的关系。”
“哦对对对……瞻云哥既是采风官,不知你可了解月杨村的风俗习惯?”颜胜雪这才定了定神,想到谢瞻云或许能知道月杨村的一些事,“尤其是,饮食上。”
她是想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个地域所能爱吃的风味迥异,若能做一道符合月杨村中人的饮食偏好的味道,若是合那些七八个女子里头五六个人的胃口,就也能旁敲侧击看出来是月杨村的人了,也不需要再问了。
只是,这对谢瞻云而言,倒是一件难事了。
“月杨村名为村子,但实际是个小县,归属会稽官府管辖,月杨村里头偏僻狭小,很是排外,很少有外人能进到月杨村那边。”谢瞻云皱眉道,“而且月杨村是众所周知的,十分重男轻女,当然,由于月杨村有许多澶州流落过来的辽宋后裔,这些人在村子里的地位,更是完全低于月杨村本来的村民的。”
“难道丰收她们几个,也是澶州流落到月杨村的辽宋后裔?”颜胜雪忽地瞳孔一扩,身子不自觉往前倾了倾:“那为何二当家的又为何要偷偷摸摸地把她们转移来这荒山野岭的山洞里呢?”
谢瞻云摇摇头道:“我不能很确定,或许,我应当去会稽看看会稽官府要寻找的、失踪了的那些月杨村女子名单里头,有哪些娘子的闺名。”
颜胜雪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但这需要时间,而且你得下山去,且需要到会稽官府去一趟,这会稽官府又纵容青城寨多年,想来也不是什么明白的主儿。你若是以采风官的名义前去,难保他们到时候为了掩饰自己没能耐彻查青城山闹鬼之事,再扣给你个和土匪勾结的帽子,咱们不值当。”
谢瞻云看着颜胜雪似乎字里行间在关心他的名声,倒觉得这小娘子十分懂得举一反三,既知道东京户部员外郎曹益谋财害命,又知道会稽官府浑水摸鱼不干正事儿,所以会料想会稽官府会为了堵上谢瞻云发现青城山并非闹鬼的秘密而谴责他们怠职的嘴,先入为主地扣给谢瞻云一个与土匪勾结的罪名。
那到时候谢府的名声狼藉,自也是犯不上的。
谢瞻云知道颜胜雪的意思,但还是觉得她是智者千虑了,笑道:“会稽的官府,不敢动谢家。”
想来是颜胜雪过分担忧谢瞻云的清誉,却忽略了谢府在朝中多年的根基以及谢青松位高之事。
“是妾忘了令尊乃是翰林学士承旨,是妾唐突了。”颜胜雪略显窘迫地垂了垂头,敷衍笑道:“不过也是耗时间的嘛,要想更快的话,我们或可……诈那丰收娘子一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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