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隆褒奖。尔,褆躬淳厚,言行端严......”
姜府正院内,宣旨宦官正朗声读旨。底下,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为首的,是当今九殿下南淮王李铉。
“殿下,接旨吧!”
李铉俯身叩首,伸手捧下那卷圣旨,起身道谢:“有劳中使!”
那宦官接过小厮递去的荷包,掂了掂,嘴角才稍往上提了些:“恭喜殿下!”
“劳中使跑一趟......”
姜老夫人的声音传来,她在姜远和张氏的搀扶下才缓缓起身,往前行了两步,老夫人脱开张氏的手,转而扶上了李铉的小臂。
被落在后面的张氏一脸不甘,努力地凑上前,想要行使她女主人职责:“中使劳苦,寒舍已备下茶水,还请中使移步过去润润嗓。”
老夫人斜眼睥着张氏,拍了拍姜远的胳膊:“外面日头大,都进屋吧。”
众人衣裙悉悉索索地远去,只留下张氏和她身边的几人立在院中。张氏尴尬地笑笑,又请了一次:“中使,快请吧!”
“不必了。咱家还有别的差事。谢过夫人的茶!”
看着姜老夫人离去的背影,那宦官一拱手,掀袍转身就往外走,却不想和门外匆匆而来的小厮撞个满怀。
来人被撞翻在地,马上又爬起身跪伏在一旁告饶。
张氏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似的,也不知把那手中的帕子当作了何人,那手帕被捻得都快破了洞。
院子中间,张氏的呵斥声起,把那小厮吓得直哆嗦。好不容易,他才调转了个方向,朝着张氏叩头:“小的......不敢。只是,中书令顾家,来提亲了!人正在门房候着。”
“呃......”
张氏像是被突然捏住了嗓子一样地梗住。
姜老夫人将要迈进大堂的脚也堪堪收回。等她在姜远的搀扶下站稳,才转身看向张氏:“提亲?中书令顾家?”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氏身上。可她却仍梗着脖子,张着嘴,一副全部知情的模样。
“张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氏的装傻没能让她逃过一劫,失去耐心的姜远已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开始急声怒斥。
装傻不成,张氏瞬间就红了眼眶,委屈地为自己争辩:“这事,我是与母亲和老爷通过气的。且我只回信说会考虑,可还没答应。哪知道顾家会这么急?”
姜远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还欲发作,却被老夫人拦住:“先请人进来吧。”
幸免于难的张氏得了令,竟脚步匆匆地赶在了报信的小厮前面去了门房。
很快,一身喜庆的媒婆就扭着腰进了院子,在她身后还缀着几抬木箱。
李铉眯眼盯着那媒婆,很识时务地起身告辞,他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只是那拨动佛珠的手指微微泛白。
“老夫人!郡守大人!大喜呀!”
媒婆与李铉擦身而过,一嗓子直冲进姜府大堂,连尾音里都带着喜庆。这份喜庆逼得李铉不得不加快了脚步,逃离了这聒噪之处。
姜府大堂,媒婆喜气的嗓音一直萦绕:“顾家大郎一表人才......”
直到夕阳西垂,暮鼓都快要响起时,喜庆的声音才终于停下。
华灯初上,蓉华院里。
耳根才难得清静了一会儿的姜老夫人闭目倚在榻上,手里不停地转动着念珠。
“母亲。”
门外响起姜远的声音。
一旁的老嬷嬷略看了老夫人一眼,见她蹙眉微微地点了点头,才缓步上前打开房门。
姜远面色潮红,斜靠在门框上,显然是饮了酒。见门打开,他脚步虚浮地晃进屋,直接跌坐在姜老夫人脚边,嘴里抱怨:
“母亲,我要休了张氏!当初就不该,就不该......呕!”
姜远转过头干呕,姜老夫人才睁眼,随意地甩开手里的念珠帮姜远抚着背。
伺候的下人端水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姜远才终于停止了干呕,他倚着母亲的腿歇气。
再抬头,姜远两眼里闪着的是希冀的光芒,他大着舌头询问:“母亲。今日之事?”
话问了一半,姜远就停下,只是眼巴巴看着姜老夫人,等她回答。
姜老夫人却突然起身,也不知道是谁搀着谁,母子二人相携着到了案旁,她才松开姜远的手,执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徽章的图样。
姜远迷蒙地瞪大眼看着那图案,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母亲?”
老夫人后退一步坐在榻上,才叹了一口气:“回京路上,波折颇多。”
“母亲!”
姜远突然提高了声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姜老夫人。
“似儿快及笄了。阿媛当年也是这个岁数......”
姜老夫人神色淡然,但提起阿媛这个名字时还是不免哽咽了一下。
姜远怔了怔,看着桌上的纸半晌,才含糊不清地嘟囔:“似儿......与阿媛不同,她是我姜家血脉。”
“可她也有元氏的血缘。”
姜远打了个酒嗝,梗着脖子看着姜老夫人,再不说话。
“府里如今乌烟瘴气的,可不全是因为那个不长脑子的张氏!”
“可顾均翊不学无术。”
见话题的走向逐渐不受控制,姜远开始挣扎反驳。
姜老夫人抬眼盯着窗户,叹了口气,反问道:“那你说如何?除了顾家,哪家是你能放心的?”
“南淮王呢?”
姜老夫人没料到姜远竟还打着这样的主意,她深深地看了一样姜远:“阿铉是个好孩子。可再不受宠,他也是生在皇族......”
姜远眼中的光逐渐暗淡,姜老夫人心疼地顿了顿才继续劝:“把似儿送去他那,不就是亲手给他们递刀子吗?”
姜远彻底颓了,倚在榻边脊背佝偻。姜老夫人却依然不肯放弃:“当年没护住阿媛,难道你要看着似儿步她的后尘?”
蜡烛噼里啪啦地燃着,姜老夫人起身捡起了刚才丢在角落里的念珠,慢慢转动着,长出了一口气:“回去吧!想想清楚!”
可姜远倚在老夫人腿边只是不动,等了好久,他才失魂地起身,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看着儿子瞬间塌陷的背影,姜老夫人叹了口气,捡起案上的纸,折了折凑近蜡烛,看着眼前的火光伴着灰烬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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