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回到家中

当天在街上顶撞她的小朋友，被送到了执金吾这里。

这个小孩儿的身世被调查出来了。苏也和这个小朋友自然没什么交情，但是和他的父亲交往颇深。

好友到底落魄到了何种程度让自己的小孩儿成了这副鬼样子，她理所当然也是要来凑凑热闹的。

“苏小姐，来逛呀。”

苏也走进执金吾的办公府邸的时候，在院子里擦拭长枪的执金吾都向她问好。

苏也笑眯眯的一一应下，问道，“仲孙人呢？”

“大人在武厅，马上出来了。”仲孙的贴身侍卫说道。

苏也打开了折扇，表示了解的点了点头，正好仲孙睿泽从武厅出来，他穿着方便运动的干练服饰，人高马大，身型健美有力，极为英俊。

他看到大院里的苏也一愣，走向了苏也。

“怎么了？”

“我想看一下那个小孩儿，”苏也露出身后拎着小零嘴的棱棱，摇着扇子说道，“顺便给你们买了一点吃的——贿赂。”

仲孙睿泽听到她口里的“贿赂”，盯了她一眼，挥挥手就让侍卫把零嘴收了，“送吃的就送，偏说贿赂这么难听——去吧。”

执金吾一半是兵蛋子，和苏也也算是熟了，听到他们的话在旁边嘿嘿直笑，苏也耸肩笑道，“去了。”

那个小孩本来也是苦主，案子怎么样也算不到小孩的身上，苏也看小孩，自然是不赶紧的。

仲孙睿泽在手下面前持重，点头允许，没说话。

苏也便从仲孙睿泽的身边过去，在经过仲孙的时候，苏也突然就停下来了，低语道，“今晚请我吃饭。”

“怎么？”

“人贩子的消息，要不要？”

“......”仲孙睿泽不得不佩服苏也的信息网，他有时候觉得朝廷养一群大老爷们还不如养一个苏也，“老地点老时间。”

苏也笑眼望了仲孙一眼，摇着扇子走进了内院。

*

白眼狼苏也才不在意仲孙睿泽的评价，走进了暂时安置京城纠纷人员的小院，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所谓的苦主——坐在院子最中间的石椅上，正对着门口。

苏也一进来，他马上看向了门，十分警醒。

苏也了解，对于他这种被拐卖的草原孩子来说，暴露在天空下的院子，确实要安全的多。

“给你带了一点特产，”苏也抬抬下巴，棱棱把东西放在了小孩眼前的眼前，“吃吧。”

东西确实是男孩从小吃到大的东西，裹着银色糖纸的奶糖。自从男孩进入汉人的地界之后，东躲西藏，已经很少能看到这个东西了。

男孩只抬头看了苏也一眼，继而低头擦拭着他的匕首。

用不理会的姿势完全表达了他心中所想。

苏也：“......”

唰的一下打掉折扇，苏也坦诚的一咧嘴，“我无所谓你吃不吃，本来也没想让你吃的，只不过让你知道，我知道你来自那儿，你是谁了。”

苏也有些欠扁。

小孩的反应更加的出乎苏也的意料。他腾的抬头看向苏也，眼神充满了戒备惊恐敌意。

“......”苏也不理会他奇怪的反应，嘴里嚼着糖，问他，“回去看过了么？”

男孩儿的眼睛腾地一下全红了，像是被戳到了伤口，手里紧攒匕首，狠狠的盯住苏也，像是要用眼神把对面的人剐下一块肉来。

男孩遇到过苏也，就在灭族前。

他因为贪玩在外，侥幸逃过一劫，回来只见到火光冲天的驻扎地，和其中七零八碎的族人尸体。他认定仇人就是前一个月莫名其妙出现在族里的妖女魏莱。他耗费了十来天，总算把族人的骨灰撒在草原上安置好，便径直拿着阿父给他的匕首来京城报仇。

苏也这一问，让男孩咬牙切齿，恼恨的看着眼前的仇人。

他坚毅至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孤身走到了这儿。苏也的这一问无疑是给他的仇恨火上浇油——他只感觉到仇人的嘲讽！

苏也的目光不偏不倚，视线坦然的和他直接撞上。

对视中，苏也的眼神，从温和，渐渐的变成狐疑，眸光几秒钟变化间，便定了下来，直直的看向男孩。

“你家出事了是么。”

十几岁的孩子，血气方刚，愤怒起来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想杀了她。

杀了这个妖女报仇。

他跑出去之前和母亲吵了一架。和鄂娜拉过手指，还和马叔叔吹过牛。但是等他回来，一切都没了，他任性的一次贪玩，让他甚至都没机会和族人好好告别。

驻扎地血光和火光闪现在眼前，一片静默，只有燃烧的画面，又在男孩的眼前抽离。他甚至看到了族人亲切呼唤他——怎么还不动手，给我报仇呢。

报仇。

理智一刹那被涌上来的情绪淹没，不管不顾的拿着匕首往苏也身上捅过去——

没有丝毫防备的被这么猛扑，苏也的身体姿势让她无法措手，只能生生受了着一下。身后的棱棱眼神一厉，把他的手腕打折了，匕首落地，噌的一声响。

男孩表情因为痛苦扭曲了一下，并没有因此放弃对苏也的攻击，电光火石之间扑在了苏也身上，脸凑在苏也的右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苏也的脸，也因为痛苦扭曲了，立马把他推开。

太痛，再晚一秒肉就被这个小崽子咬没了。

苏也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这个念头。

随后苏也甚至滑稽的想到，娘的，这个小崽子把我当成仇人了。

苏也嘶的一声，之后是男孩剧烈的呼吸声，哼哧哼哧，眼神带红的昂头盯着苏也，像是初露兽性的幼狼。

“小姐，你有事吧？”棱棱灵光乍现一下之后马上直眉楞眼了回去，凑到苏也肩膀旁边看着，问了苏也一句。

“......”苏也没回答他丫鬟的这句废话，看向了地上。

“怎么，逞凶斗狠完了没？”苏也一下子肃起表情望着男孩，“拿我当仇人了？图阿让就这样子教你的？”

苏也极少冷着脸，因为她一旦冷下脸，身上的煞气藏也藏不住，看着挺让人发怵的。

“提我爹，你不配。”

男孩往地上狠唾了一口苏也的血，用没折的那只手拿起了地上的匕首，往后爬了爬。虽说这是一个畏缩的姿势，但他的姿势都僵硬的在对抗着苏也。

苏也心下对他见自己第一面为什么没有攻击产生怀疑。

这个怀疑在苏也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苏也看着眼前的男孩，再一次的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图阿让说的没错，他的这个崽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

他们这边事情刚歇下，小院的门被人急匆匆的打开，仲孙睿泽快步进来。看得出来仲孙是中途被叫了回来，因为他的面上带汗，胸脯前的布料还是湿着的。

他的后边还跟着表情慌张的一个小兵，这个小院的看守。

“怎么回事？”

仲孙扫了一眼全场，面色瞬间沉下。他指着地上的男孩愠怒，“带下去审。”

苏也觉得有些丢脸，把受伤的肩膀往仲孙看不到的地方藏了藏。

仲孙睿泽说完，看都不再看被压下去的男孩，看向了苏也，一下子找到了伤口，还恶意的戳了戳。

“舒服不舒服？”

他这一戳一点也没省力气，戳的苏也眼泪花一下子涌上来了，整个人弯成了一个球。

“操你大爷的仲孙睿泽......”

“还操我大爷，真把你给能的。”仲孙睿泽的心被苏也带着泪花的眼神一望，揪了一下，冷淡的缩回手。

“还能走路吧？去医署。”仲孙睿泽望了一眼棱棱，“扶着她点。”

说完，仲孙睿泽快步的又赶去练武场了。

小院的守卫腆着脸不好意思的凑上去，“苏小姐，您还好吧......”

“你可真够能的，把这尊大爷招来了，”苏也无奈的刺了守卫一句，随即看了眼男孩被拖走的方向，“看着点，别打太狠。”

*

“查一下图阿让怎么出事的。还有这事儿。事无巨细。”

“是。”

棱棱听到她提这个，抬了抬眼看着前面走着的苏也——扇子也没有招摇的摆着了，说明心里有事。

“小东西最近有动静了。”苏也捂了捂胸口，还是那种隐秘的痛感，在肩膀被咬的时候又泛了上来。

手底下的心脏平稳跳动，但是苏也知道，只要掀开衣服，便能见到皮肤上诡异流动着的红线，在心脏处交汇，牵连成了一个诡秘图腾。

说起来，她和小狼崽子的父亲，还是因为这个相遇的。

“外边的人一直在给小姐传消息，”棱棱还是那个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只是都不在京城，要出远门。”

“等。”苏也低头看着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那仿佛是一个缺少心脏的影子，在那里半死不活的矗立着。

她身后的棱棱看着苏也的背影，看了看她的影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影子，默然低头，不再说话了。

“查出文苑的那个男人是谁么？”

苏也问棱棱道。

“还在查。”棱棱回答道。

除非自爆身份，文苑核心人物一般都藏的严实。苏也理解，没有像查男孩这么容易的就能查出来的。

“和男人约定十天，就快出京城，不能给小东西闹腾的机会。”

苏也倦懒的回头望了眼棱棱，“帮我给仲孙将军递个话，鱼儿上钩了。我十天之后便出门帮他找他的爱女，也希望他也尽快解决我们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