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大打出手

现在大堂里就只有她和函晏面对面坐着，棱棱正大光明的站在苏也的后边，目光灼灼的盯着函晏。

“我同你一道。但需等待几日。”苏也开口。

“家事？”函晏说道。

“是。”苏也回答。

苏也对眼前男人突然暴走做好了准备。

“你们家里的感情，似乎很好。”函晏没有如苏也意料中的动手，只是清浅的问了一句，语气隐约艳羡。

苏也：“......？？？”

这次相见，苏也看清了男人的眼睛。极为清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阳光下，竟然没有丝毫的阴郁味道。

光看眼神，倒像个未谙世事的孩子。

在这样子的眼神下，苏也对不按常理出牌的这个人有点头疼。

“......所以呢？”

“帮你解决。”函晏振袖。

苏也立马拒绝，“不用谢谢。”

两人这番对话之后，便站在大厅里大眼瞪小眼。

苏也和别人聊天，显少有觉得聊不下去的时候。男人显少的反省了下自己的话。

“那就算了，”函晏的声音些微失望，一板一眼的解释道，“你自己解决，速度太慢。我的时间不多。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最关键的是，你也知道，你打不过我。要带走你，我有的是办法。”

这个男人......真的是又宽容又实诚呀。

苏也摇头，讨价还价，“两周时间。”

函晏皱眉，“一周。”

“我也想要回到师门。但这边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苏也解释。

“所以我帮忙。”

“不行。”

虽然现在的朝代民风开放，前朝公主也可以与江湖大拿结成婚约。然而朝廷和江湖还是经纬分明的两个存在。她知道函晏来自于江湖，天罡文苑。因为父母阶级不高，所以她久居江湖，朝廷对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函晏帮助父亲的事情被发现，对一家来说，是一个留人把柄的污点。

函晏皱眉，“所以一周时间。”

苏也微做妥协，“十日。”

函晏揉了揉自己之前被绳子捆绑住，有点生疼的位置。他安静的低头思考片刻，抬头看向苏也，“好。”

苏也把手上的绳子往外边一丢，眉开眼笑，“成交。”

函晏从椅子上站起，朝着苏也微微颔首，同样表示出了一个“合作愉快”的意思。

那天晚上没有注意。现在回过神来，函晏不光是眼睛，样子也着实好看的紧，在太阳底下仿佛发着光似的。

苏也摸了摸下巴，把扇子往腰间一插，“师兄，有钱么？”

函晏点头。

“极好，”苏也眼睛眯眯,“尽地主之谊，我带师兄去吃饭吧。”

*

“师兄，坐。”苏也带着函晏到了引介巷，礼貌的站着，让函晏先坐。

函晏点头，掀袍，入座，动作行云流水，背景挺直成一条直线，而双肘又是放松着垂下，极有仪态。比之仲孙睿泽，工整不足，风骨有余。

苏也心中暗赞，同样的掀袍入座。

“师兄的仪态极好。”苏也夸奖道。

“自然。”函晏颔首，落落大方的接受了这个夸奖。

苏也：“......自然，什么？”

“哦，”函晏反应过来，“天罡文苑一向文武皆习，你是知道的。师父——他自幼对我仪态极为注重，也敦促我课本知识不可落下。”

函晏的这番话，并没有透露他的师父是谁。这个牵扯到了天罡文苑与其他的江湖组织都不同的特性。

天罡文苑在江湖上是一个奇怪的存在，这种奇怪之处在于他传承的不透明性。

天罡文苑分为外苑和内苑。内苑是天罡文苑最为核心的存在，相当于“师徒传授”，而外苑就是天罡文苑通常活动着，也被众人熟知的部分，相当于“大班授课”。

内苑中，“师徒传授”。一人一生最多收三个徒弟，无一不是天资卓越之流。而收徒的相关事宜，只用经过掌门副掌门的同意，并且领事的登记之后就可以，不需要向所有文苑的人报备。你领着自己的徒弟去哪里都可以，想在文苑留着，自己在山头建一个小木屋住下也随便你。公布自己和天罡文苑的关系，或者一生隐瞒，也随你。甚至文苑成员互相看不顺眼，生死命博也随你。

发展到现在，掌门最新公布的数据，内苑成员有五十六人。这些人中，王侯将相，歌妓舞女，走马贩夫，都有可能。而这些他们名义上的“同门”，也可能正好也是战场上敌对的两方将领——

天罡文苑，以他独特的强大的底蕴，从另一种形式上，脱离了江湖还有朝廷的范畴，变成了一个更加广阔的存在。虽然因为他的不透明和随意性，为人诟病。但也因为他的这种构成，最大限度的保持住了内苑精英的核心。

苏也自然是懂得尊重这种不透明性的。

“一位前辈也教我，”苏也眉眼弯弯，“人间好事尽赏，不可拘泥，美酒更不可辜负——小二，上酒。”

函晏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苏也倾身询问道，“师兄，你需要些什么？”

“白开水即可。”

听闻函晏的话，苏也同样挑了挑眉。

旁边小二点头，拿着苏也勾的菜就下去了。苏也安分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布置碗筷，眉眼舒展。

苏也问道，“师兄之前说道，希望我跟着你回去。实际上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文苑中，您若是想回去，自己一个人回去便可，为何叫上我？”

“我和你的师父之间，有些恩怨。”

函晏直言不讳。苏也已经有点适应他这种突然石破天惊的说话风格，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这种恩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函晏却突然的转了一个向，略带嘲意的笑了笑，对着上菜的小二礼貌点了点头。

上菜的小二突然被这么礼貌对待，惊的就差把盘子掀翻在桌子上了。

苏也看着眼前与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函晏，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所以我是人质？”苏也言笑晏晏的望向函晏，气氛友好，话却毫不含糊。

函晏竟然还思索了一下，“算是。”

苏也：“......”

行走江湖多年，庙堂草堂皆有涉足，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缺心眼的人！

“也不全是。”函晏低着的头抬起，对着苏也笑了下。

那个有点不好意思的，柔软的笑，让眼光甚是高的苏也也惊艳了一下。仿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瞬间点亮的整个屋子。

函晏用手在身前比了一个圈，“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这么小，软软的糯糯的，见到我就只会对我笑，我打你屁股你也笑。”

苏也被男人的话逗笑了。

“你打我屁股？”

自然是要吃的。师父是苦行出奇功的不二践行者，常常想出一些奇异的“功法”。三天没吃，他哭了要吃食，自然是招打。然而婴儿的魏莱哭了要吃的，师父一贯是极为纵容的。

毕竟真正算起来，魏莱的师父，是他的师叔。师父面对师弟的徒弟，自然得量度而行。

还有什么呢......

大难之后，他的记忆就不太好了，思索起来比较费力。

随着他的思索，他脸上的笑容却一寸寸淡了下去，然后恢复了他惯常的，板着脸冷淡皱眉的表情。

意识到触到男人痛脚的苏也立马人精的转换了话题。

“哇，好酒！”苏也给了小二一个真挚的笑容。小二一下子被两个出色的招眼的人物这样子对待，瞬间有些晕晕乎乎了，不自觉的给苏也拿一个大杯子倒酒。

苏也笑的更加灿烂了——这个酒量可是价钱的两倍！赚了！

男人喝水就像喝茶一样风雅，放下杯子，男人说道，“你是布温巍抱上山的，以前从来不知，你是有父母的孩子。”

布温巍，天罡文苑的前任副掌门。当时据说是这个男人把魏莱带上山，之后前任掌门收下魏莱为徒，魏莱之后也成了现任掌门的未婚妻。

“自然的，”苏也说道，“当时前线打仗乱的紧，可不就趁机掳个小孩儿上山了么。”

男人瞥了一眼苏也，也是渐渐的适应了她说话的调性，并没有对苏也的这番话发表任何意见。

“你对我这么知根知底，还和我师父有怨，这个有点难办。问一句，”苏也右手拿着筷子，左手端着酒，看向男人，“您撕票的可能性大么。”

本来觉得没什么胃口，但是看苏也吃的好吃，他也有点馋了。男人擦了擦筷子，夹了一口菜，低垂下眼回答道，“我一向恩怨分明。”

他睫毛很长，低垂下眼睛的时候，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打上一层浅浅的阴影，像极了凤凰尾翎。

“可是我带你去找师父寻仇，要是你没打赢，我岂不是要被师父撕了？”苏也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偏偏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我不会给他机会。”男人抬眼看了一眼苏也，脸上冷冷淡淡，阴郁之气一闪而过。

——要不是看这位奇葩的表情，苏也差点都会以为这是句他对自己说的情话。

“太期待了。”苏也笑意扩大了一点，深深的看了一眼男人，又散漫的把目光移开，看起来心无旁骛的在吃菜。

男人看着苏也低头正对着自己的发旋，她柔软的发丝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这一番话，苏也回答的毫无破绽，而据说自从魏莱被赶下山成为所谓妖女之后，也对他的师父有强烈怨气，刚好符合她的反应。

最关键的是，他身为他自己的那些恩怨，都在他的墓被建起之后，一干二净。没被惦记，何来的被暗算。

上天总算还是怜悯他的，让原本打算孑然的他，重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