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字据

姜政早些年去了私塾读书，听的是圣贤礼让风，不然当初分家的时候也不会吃那么大的亏。

再加上孟氏唯唯诺诺，又不敢大声说话，林氏的逼迫完全是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不然前世姜婉嫁人时的彩礼也不会落在她家手里了。

“这利息着实多，你看那银庄的利息都没有你的多。”姜政沉着脸说话，林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立马大声的把姜政的声音压下去。

她这次来本就是想要压榨一番姜政，此时被他说出来那她还怎么做剩下的戏。

“你们评评理啊，之前我就不应该叫阿文借钱给他大哥的，婉儿受伤我做婶婶的心里也疼的紧，但是这银子哪里是说拿得出来就能拿的出来的，谁不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林氏撒泼倒是有一番功夫，说坐就坐地下去，眼泪立马就流出来了。

“可怜我这一介夫人，不过是讨要欠我家的银子，居然就这样对我。天杀的啊。”林氏倒也不害臊，就坐在院子里哭，惹得邻居纷纷前来看热闹。

姜婉眼色一深，这一幕她当然很熟悉，前世她二婶也就是这样上门讨债，她爹娘又是一个没甚主见的，被林氏牵着鼻子走，最后差点跪下让林氏宽限时间。

当初她性子软弱，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哭哭啼啼无能为力，所以才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这一次，她可不会让林氏如愿。

孟氏束手无策只能呆立在旁边干着急，姜政又是不喜和夫人多计较，这一会竟是愣在那里。

不过这却是方便了林氏，她开始大声哭喊，指责姜政没良心，“这钱也是我家当家的辛辛苦苦赚来的，得知婉儿从山上掉下来，立马就给大哥家送了银子，谁知大哥一直不还债，还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人一多，林氏渐渐有了底气，这最好是能收回来一两银子的利息，再来也能毁了姜婉名声。

虽说她平时一直夸耀自己的女儿，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姜婉比韵儿好，要是这会毁掉了她家的名声，之后这十里八乡的才俊，哪个不是任凭韵儿挑选。

林氏心里打着小算盘。

来看热闹的人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都是一个村子的热门，谁还不能分清楚谁在说谎这姜政是出了名的老实本分，这姜文家啊，啧，实在难说。

连自己父亲的遗产都克扣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林氏这颠倒黑白的能力她要是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

“我说她二婶，你怕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吧，明明是姜政大晚上的去你家借银子，怎么就变成你当家的送银子过来了。”有个大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

“你他娘的放屁，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话了。”林氏被人戳穿，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转头就开骂。

“那我呢？”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大家都愣了一愣，然后很快就让出一条道来。

“这……”林氏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看到来人又乖乖的咽了下去。

姜婉眼睛一亮，是舅爷公，十年前的族长和她家有点亲戚关系。

“林氏，你莫要胡闹，是非分明你难道不知吗？”老族长出来自然是有权威在这，当了几十年的族长余威仍在，除非是大事，一般都不会出面。

“老族长，您怎么能这样说，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只不过来催个债又怎么了？当初分家的时候您老就偏心老大家的，怎么这会儿您也要管？”林氏继续使出了她撒泼打滚的本事，想要糊弄过去。

“适可而止，莫要断了你们之间的情分，这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希望你能安守本分，好好的兄弟被你搅和成这样也是造孽。”老族长毕竟是年龄大了，遇上林氏这样的人才心里定然是无可奈何的。

姜婉转念一想，悄悄告诉旁边的大婶，请她去找里正。

那大婶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二话不说就走了。

“唉，当初就不应该要姜政让着他弟，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老族长现在没有权利，管不了邻里纠纷，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林氏自然不会在意老族长的话，她这脸皮可是厚得很。

“二婶，是婉儿不好，婉儿当初就不应该上山，也就不会从山上掉下来受伤了。”姜婉从后面走上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汪汪，“可是您这利息实在是多，这才三个月怎么地就要一两银子利息，我家……我家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姜婉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加上她哭的实在是凄惨，众人也开始倒戈。

三个月就要一两银子，银庄的利息都没有她家贵。

知道这一家子人黑心肝，没想到连亲兄弟都这样压榨。

“爹，娘，是婉儿对不起您。”姜婉的确是在做戏，目的就是给旁人看的。

林氏不是一直都很想出名吗？她这次就让她出名个够！

姜政和孟氏看的眼泪都快流出来，说到底还是他们没用。

“二婶，要不你把我买去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吧，这利息着实多，就算是卖了庄子也不值这么多钱啊。”姜婉这话一出，大家都忍不住替她心疼，这年头吃饱穿暖也不是一件难事，谁会想不开把自家的女儿送去给别人当丫鬟啊，那可是要遭雷劈的。

林氏心颤了一颤，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邪性了，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可不是要她难堪。

“婉儿，你这的是什么话？”

“二婶，这银子我家的确是拿不出来，您也知道的。”姜婉掩面哭泣，旁人实在看不下去，把姜婉从地上扶起来。

这天气都已经入秋，姜婉又摔了一跤还没有好全，在这里跪着可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送去当丫鬟了！”林氏到底是脾气不好，姜婉这样一刺激她，林氏就立马跳出来。

忽然之间大声说话吓了姜婉一跳，于是她更加瑟瑟发抖躲在人群后面。

“什么时候说过利息有一两银子，我只是叫他先把剩下的银子当做利息。”林氏咬牙切齿的说道，姜婉这个小贱蹄子，装模作样。

其实她来这里动的就是这个念头，把剩下来的银子当做是利息，之后本金慢慢叫他们还，期间来打个秋风什么的谅他们也没有什么怨言。

只是她没有想到姜婉居然这么精明，一下子把她的目的挑明了，还将了她一军。

“可是剩下的银子二婶不是知道还有一两吗？”对比林氏的咄咄逼人，姜婉的柔柔弱弱倒是更让人相信姜婉。

“我自然是不知。”面对这么多人，林氏肯定不能承认，如果承认了，岂不是也间接的说明她是特意来欺诈他家的么？

“那就多谢婶婶不要这利息了”姜婉闻言立马道谢，倒是林氏一瞬间愣怔了一会。

“我又什么时候说过不要这利息了。”林氏怒火中烧，她今天来这里非但没有讨到好处，还被姜婉差点落下了面子。她又是什么时候说过不要这利息了！莫非姜婉是听不懂人话不成？

“婶婶不是说不知道咱家剩下又有银子吗？这三个月权当是没有利息了，因为爹爹要给我补身子，家里……实在是入不敷出。”姜婉抹了抹眼泪，嘴角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笑意。

林氏来这里是讨要剩下的银子当做是利息……但是，她这里可没有银子剩！

“你！”林氏被气的直接想要动手，都被大家伙给拦了下来，这女人动手不知轻重，婉儿这伤也没有好全，磕磕碰碰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婶婶莫不要担心，虽说您好心没算我们这几个月的利息，但是亲兄弟明算账，往后的利息是要算的。”姜婉一副好心的解说，在林氏的眼里却是扎人的紧。

自从姜婉摔了之后，脑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使。

“这不，我让人请来了里正，立个字据什么的往后也放心。”话音刚落里正就大步走了过来，掏出早就立好的字据摊在众人面前。

“里正，您来了，不嫌弃我这寒舍，进去坐坐喝杯茶怎么样？”姜政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姜婉也把事情悉数告知于他。

“不用了，字据我已经带来了，你们签个字就行，我今天就当个见证人，往后你们还债了来我这里毁了便是。”里正摆摆手，这林氏的作风他看不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同一介妇人计较，这次有人寻找帮忙，他也就帮了。

“诸位也当个见证，今日姜政欠姜文共计三两银子，利息每月一钱，特立此据为证。”里正刚刚说完这句话，林氏立马就尖声打断。

“每月才一钱银子利息！怎么那么少。”自然，林氏就是想要坑姜政银子，她本意就是想把利息翻上去，反正大家也不能说什么不是。

但是现在被姜婉反将一军不说，白白丢了三个月的利息，现在每月才一钱！

离她的想法差了不止一丁半点。

“你还嫌少？”果然村里的人都说的没错林氏就是一个贪黑钱的。

连自己的兄弟都可以这样对待，更何况是别人，平常小打小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是这会人都已经求上门来了，他作为里正，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这一钱银子对于寻常人家已是一两个月的花销了，林氏这个妇人居然还嫌少。

“这利息是按照现在银庄的利息来算的，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公正？”里正一皱眉，脸色严肃了不少，再怎么说这里正也是一官半职，是分配到这里的地方官，林氏就算再有钱也不能当面顶撞里正。

“没……没有。”她倒是想反驳，但是她那里有这个胆子。

“一式三份，没有问题就签字。”这份字据大家都看了，没有问题就签字，也算是解决了一件烦心事。

“等等。”姜政忽然出声打断，跑进屋子里拿了东西出来，“这是婉儿她娘当掉的首饰，林林总总也凑够了一两银子，还请麻烦里正添上去。”

姜政的态度谦逊有礼，让人看着舒心不少，里正脸色舒缓了，二话不说拿出纸和笔写下了一句话。

林氏看的是怒火中烧，也只能在字据上摁下了手印。

“你们自个收好字据，若是哪一天还清了，就来我这里毁掉。”字据一共三份，其中一份在里正手里。

“多谢。”姜政恭敬的给里正鞠躬，他摆摆手，示意不用。

“都散了吧，看天快要下雨了，回去收拾东西。”既然里正都发话了，大家也不好意思继续凑在这里，纷纷回家。

目送里正离开，孟氏和姜政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心里放下了负担，姜政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林氏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里吞，自己来这里分明就是来讨要剩下的一两银子利息没想到没有要到，反而还失去了几两银子。

要知道她打算收他家一个月几钱银子的利息啊，这个字据一立下，她少了不少银子。

这下好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自己还不讨好。

看着姜婉这幅模样她就想要撕去她的面具，也不知道姜婉是怎么做到的，三言两语就让局势翻转。

林氏没有讨到好处，就站在门口对姜婉一家破口大骂，他们三人也不躲，姜婉和孟氏就流着眼泪，让人心生怜意。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林氏干的蠢事了。

林氏这一阵子是没有上门来找过麻烦了，姜婉倒也轻松，闲下时间总是是想到前世发生的事情。

现在和蝶儿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纵然姜婉是非分明，也对她有些怨气。

今生若是避免了和云昭见面，后面自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还有前世惨死的彩云，如果不曾遇见她，会不会好过一点？

虽说前些日子是打发了林氏，但是家里只有姜政一个劳动力，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还清债务。

之前同姜政说起的经商他也是未曾同意，但是却并不反对姜婉做些小本生意，但意思是不想让她去抛头露面。

姜婉也不在意，反正能够让姜政同意了就好，之后的事情她会想办法。

这眼下，如果要做些买卖的话，最不费本钱的就是吃食。

“娘，这桂花开的真好。”快要过中秋了，今年的桂花开的早，还没有到十五就早早的开放了。

“是，就是这味太浓郁了，闻多了不得劲。”这桂花很常见，在村子里几乎随处可见，也是寻常玩意，没多少人重视，自然不会想到吃食上面去。

但是姜婉在京城住了那么久，平常就喜欢捣鼓一些吃食，她天赋又极高，几乎一点就通。

当初姜婉做的一手好的糕点，还得多亏了云昭，因为他爱吃，姜婉在吃食方面也是下了功夫的。

“这中秋快到了，吃月饼的时候喝点桂花酿多好。”京城不缺果酒，对花酿成的酒自然也不会少，姜婉对这个也懂的一些皮毛。

她灵光一闪，她对自己的手艺可是非常有信心，这糕点做起来也不费劲，成本又低，或许她可以试试。

姜婉找来一个簸箕，在树下捡桂花，昨夜的风很大吹了不少桂花下来，倒也新鲜。

“婉儿，你这是做什么。”以前家里没有分到多少亩地，孟氏就在家里开了一片，平常吃的蔬菜到也能弄得到。

看着姜婉不休息在树下不知做什么，孟氏有点急。

“没事，就是捡点桂花来玩玩，不碍事。”姜婉不想让孟氏担心，于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注意身体。”知道没有什么大事她也就安心了，在地里除着草。

姜婉将采集好了的桂花放在一边，倒入清水洗净，晾干。

姜婉把糯、粳米粉筛一下，加白糖，用清水揉拌均匀。

将拌揉透的糕粉上笼蒸约一刻钟，拿出来之后放在灶台上等凉一些，然后将糕粉用湿纱布包住，不断地翻转，等到粉糕表面光滑透明。

然后再将糕粉揿平，拉成长条，中间加上桂花，不断揉搓，等桂花完全融入糕粉之后再捏成花瓣样放入蒸笼。

再将余下的桂花辗磨成汁，倒入蒸笼之中，充分吸收桂花的香味。

姜婉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如果放去京城上卖生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眼看着到了中午，索性姜婉就拿来做午饭，继续去院子里摘了一些桂花回来做成了桂花酥。

这一上午姜婉都在厨房忙忙碌碌，期间谁也不让进，一看这姜婉出来了，孟氏连忙上前。

“你这是做什么，担心死我了。”姜婉一向很少下厨，这会进去厨房那么久也不啃声，孟氏又是担心又着急。

“没，我做了一些糕点，看看你们爱不爱吃。”姜婉进去厨房把桂花糕和桂花酥都端了出来刚好姜政做活回来，一闻这味道顿时就饿了。

“这是什么？”姜婉花费心思都在捏形状上面，还精心的摆盘，看起来很精致。她一双巧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朵花摆在盘上，姜政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没有见过如此精细的吃食，那诱人的香味勾出他的馋虫，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是桂花糕，用糯米粉做成的。”糯米一蒸出来时透明的糕点，加上中间撒上了桂花，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