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送药

这时，天早已经大亮了起来。

初夏的阳光，已然柔和的洒在廊檐的东侧。

上朝的地方，是一座被称为“乾坤殿”的宫殿。这座宫殿，坐落于前朝的最后部分，但从紫禁城来看，它却是位于城中的最中心位置，恰恰就在南北轴向与东西轴向交界之处。

而养心殿，则是处于整个紫禁城的西六宫里。当然，它也就在乾坤殿的西侧。

这养心殿，之所以叫“养心”，也是先祖皇帝们，为了提醒自己，处理政事和私见大臣之时，一定要做到“修身养性，不骄不躁”之意，才因此得名。

从乾坤殿到养心殿，只有一条笔直的长廊，直接连通着两者。

这条长廊，原本并算不得长，可因为现在皇帝与二皇子之间令人尴尬的沉闷气氛，却让太监总管顺德，心里都忍不住暗地抱怨起来，这路上的时间为何如此之漫长。

好歹算是到了养心殿的前殿门口，顺德赶紧朝两旁守门的小太监们递了个眼色过去，那两个小太监便心领神会地将殿门给推开了，并且顺从地退了下去。

沈君瑜还是保持着一路上那个冷淡的表情，一声不吭地进了前殿里。

而他的儿子，沈卿墨，便也从容不迫地再跟了上去。

这位刚晋升上来不久的太监总管，于是便偷偷咽了咽口水，这会儿就离开了养心殿，顺便还把殿门给带上了。

皇帝陛下和二皇子之间的氛围实在是太压抑了，顺德连悄悄咽口唾沫都怕惊扰了这两位大神。

而这，也就接上了先前，为什么皇帝陛下坐在养心殿的龙位宝座上，冷冰冰地质问自己的儿子，而他家老二沈卿墨又赶紧跪着求情。

沈卿墨从养心殿的地上站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一步步挪到了殿门口，伸出右手推了门出去。

自从他三年前，因为在东南一带治理水患有功，获得了王爷位子封赏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跪过这么长时间了。

呵，这身体，难不成还就变得金贵起来了吗？沈卿墨心中冷笑。

十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小韩淑仪的儿子，母妃去世之后，他的日子从不觉得好过。直到后来，他的才华被少傅发现，许宪也慢慢与他结起盟约之后，他才一点点爬到了今天的这个位子上。

在那些好运来临之前，他没少被宫里捧高踩低的奴才们克扣月俸。

堂堂一个皇子，却落得个主子不成主子的悲凉境遇。

“王爷，这是陛下刚才特地让太医院田御医送过来的药。”一个听上去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的声音，如此说道。

沈卿墨刚才还沉浸在对自己的嘲弄之中，这下才听见了这声音。

一听就不是男人的，也不是女人的。

他抬起头，便看见一个有些年轻的面孔。

“你是，小顺子？”沈卿墨略带着些试探，发问出声。

“抱歉抱歉，奴才忘了介绍自己了。”只见那小公公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再补充说道，“奴才确实是小顺子，没想到王爷竟然还会记得小的。”

沈卿墨微微顿了顿，也就不再言语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从记忆的深渊里冒了出来：“你要记得，这宫里的人，不管是多么地位卑微之人，只要他们此时还好好活着，你都绝不能小看了对方。”

许宪，曾经如此耳提面命地交代过自己。

在这宫里，除了后宫嫔妃们，也就属太监阉人们与皇帝的关系最为密切。如果求不到妃嫔们在陛下面前吹吹耳旁风，那么能收买了那群阉人们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几句，那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之后，随着这些人态度上的潜移默化，到最后，甚至能够动摇皇帝的意见。

而小顺子，便是太监总管顺德收养的干儿子。虽然顺德对此事十分遮遮掩掩，但是如果稍微费点心思，也就能看得出来，顺德对小顺子的态度与对其他的太监们，绝对是不一样的。

顺德作为皇帝身边的人，如果不是“刀枪不入”的话，皇帝是绝对不会轻易启用的。然而，百密还有一疏，小顺子这边，才是真正通往收买顺德的必经之路。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沈卿墨才会留意起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顺子。

也难怪对方会感觉诧异，毕竟，顺德既然会把自己伪装成一副“金银不要”的样子，小顺子当然也会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但这一切都逃不过许宪在宫里布下的情报网。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简单却也真实。如果对方不收你的钱，这可能并不是他不贪，而是因为你的钱还不够让他打破了规矩。

小顺子偷偷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沈卿墨，那是一张叫人赏心悦目的俊脸，可上边的表情并不是很好。

他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刚才的那个小疏忽，惹得这个名动京城的王爷不高兴了。

于是，他只好赶紧转移转移话题：“殿下，陛下还是心疼殿下的，就是希望殿下以后行事能稍稍跟陛下打个招呼，免得以后再出了像今天一样的事情，着实也叫陛下有些为难。”

沈卿墨听了小顺子这话，差点都忍不住笑了。

怎么，他父皇这算是，给一巴掌了之后，再来颗蜜饯吗？他又不是他父皇的奴才，哪里需要父皇用这些手段。

“好，本王知道了。”沈卿墨虽然在心里感到悲哀，不过面上自然不会有所表露，倒是拱了拱手，然后收下了小顺子递过来的那个瓷瓶，“有一事想问一会儿，烦请小顺子告诉本王，这是顺德公公让传的话，还是父皇亲自说的？”

终究也还是没有顺德见过的场面大，小顺子只不过大概，猜测到这个城府极深的王爷，大约是想问他顺德干爹，有没有妄自揣测圣意之类的。

小顺子心里想了想，也只好照实回道：“没有的，这些自然是陛下亲口所说，想来顺德公公也是不敢随便传话的。咱家这些个太监奴才，哪来的本事能叫得太医院的大人，田院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