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少与人往来,也不曾吃过什么亏,所以对于这疼痛两字,体会不深,而那安抚人的安慰话,说的更是不多。
问矢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撩过夙止耳际垂下的发至肩后,“一会我取些药粉给你,亦能缓解些疼痛,也会愈合得快些,只是……留疤怕是免不了。”
夙止抬头望着着她,没说话。
“怎么了?你怕留疤?”问矢浅笑着,揉了揉他那从未打理却极其顺滑的头发,“若是没有渗血,便是不会留疤,你先前衣衫未染血,所以不用担心。”
夙止定定的看着她,“问矢。”
“恩?”她凝眸看他,等着后话,而这次应是有后话,至少她觉着。但一直等到冬儿布置好一桌饭食,她也没等到那后话的一缕影。
夙止这个吊人胃口的能力,她算是见识了,也暗自佩服一把,不过他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吧。
吃饭,诚然是个技术活,还得双手行动才能完成,即便是她很享受被那暖意包裹。
问矢抽出被握着的手,顺势,托了一把蹲着的人,“先吃饭吧。”
面对一桌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的饭食,理应胃口俱佳执筷如风,但若对方不动筷,原因有两:一是不对胃口;二是不饿。
对于眼前的人第二个显然不是。
“不合胃口?”她将那一桌丰盛奢侈的菜品过了一遍,又看看那着一脸冷静的人,轻叹道,“今日你将就着吃些,明日我再让冬儿做你喜欢吃的。”
说罢夹起一块酒香四溢的蒸鱼放到那发愣的人碗中,“这是五酒蒸鱼,酒是五果所酿,鱼是五果所养,所以蒸出的鱼酒香四溢,味如五果,不过,若不胜酒力,就不要多吃,会醉。”
夙止嗓音略惊,“我可以吃?”
问矢看着那蹭亮的眸子,点点头,“可以,都是给你做的。”
话落间,她放佛看见一只饕鬄,而桌上的饭食随着饕鬄的出现,被一一席卷。
看着那狼吞虎咽的人,问矢笑得无奈,“慢点吃,当心噎着。”说罢,顺手递了杯茶水。
夙止吃饭虽急促,但吃相却很好,不发出奇怪的声音,不遗侧漏半粒白米,更不会浪费一点食物。
而就这半截来说,他这番样子像极了一个人,她的师傅长君。
说来,她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师傅了,也不知道是否安好,三年回谷的约期将近,她也该准备准备回谷去看望他老家了。
饭食过后,沉香楼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问矢拿着瓶药粉正欲替夙止治伤,刚解了件外衫,门便被‘撞’了开,看着那遭受第二次暴力洗礼的梨门,她潋了双眸有些怒意的看着走进门的人。
“你是来拆我房子的?南芫!”
南芫一脸怒火的走进门,看向问矢时双眸又浮起一丝惊艳,打量着问矢旁边的人,片刻,嗤笑道,“看来你找了个不错的乐子吗!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
此刻,问矢与夙止相对立于榻前,问矢正伸手解着对方的第二件衣衫的衣带,姿势极其暧昧。
先前她关切夙止的伤,所以并未发觉,但被南芫这样一说,竟也不自觉的面热了起来,略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斜睨着在桌前自顾落座的人,“所以,你的癖好便是来观望?”
南芫冷哼道:“哼,若非迫不得已,我绝不会进你这柳巷之地。”
问矢扬了个浅笑,并未搭言,走至桌前倒了杯清茶递至南芫身前,听她接着道,“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让你解一个人的蛊。”
“解蛊?”问矢潋眸看她,“那不是你们解蛊人的事?”
南芫,解蛊人,本与她这种蛊人相克,但不知是何缘由,两人的关系倒也还好,虽算不上朋友,但也称不上敌对。
南芫摇摇头,“我解不了这蛊。”
问矢看了她一眼,又朝那站在榻前一步也不曾移动的人看了一眼,眉梢动了动,“你应当知道,我只种蛊。”
“我知道。”南芫有些激动,“可是既然你会种蛊,那自然就会解蛊。”
既是种蛊人,何来解蛊一说,问矢静静的将南芫看着,目光含笑又清冷,而那淡开的余光亦也将那稳如松木的人笼如眼尾。
南芫颓靡道:“问矢,我知道你们种蛊人不轻易解蛊,可这蛊我竟探查不出是什么蛊,更别说是解蛊。”
问矢似笑非笑的看她,“既然你探查不出那便不解好了,左右于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南芫摇头道:“我一定要解开她身上的蛊。”
看着南芫纠结又伤感的神情,问矢有了几分好奇,据她所了解的南芫可不是这么善感于心的人。究竟是谁能让那能让素来高傲的南芫屈尊来这烟花之地,且还低头求她向来不屑一顾的敌对。
不过,好奇归好奇,这解蛊吗当是如何仍是如何,除非……
“你用什么东西来换?”问矢抬眸看着南芫,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杯盖,发出‘叮’声脆响换回了那神思远游的人。
南芫凝眸看她,“换?”
“我这里不是庙堂善施,若要救人自然得拿东西来换。”问矢浅啜了一口茶水,“但你若是不愿……”
南芫婉眉一挑,“你想要什么?”
问矢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将南芫看着,“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世人来这沉香三殿,皆是有所求,而想要求得所需,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至于这代价,那便要看你的所求之物是什么?”
南芫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握住,却并未喝,抬眸将问矢看着,“我要解开她身上的蛊,需要什么代价?”
“那得看你要解的是什么蛊。”问矢伸手拿过茶杯又为自己续了杯茶水,“说说她具体都有什么病症吧。”
南芫凝眸道:“先是突然失忆,待到后来是每日醒来便不记得隔天的事,除此并没有其它症状,但奇怪的是,我却怎么也探查不出那是什么蛊。”
问矢挑了挑眉,“是斩生蛊么。”
南芫一愣,一双眸子睁得滚圆将问矢看着,“斩……斩生蛊?七弑蛊里的毒蛊斩生蛊!”
“若如你所述,那即是斩生蛊。”问矢双眸微潋,略有所思的抚着杯沿。
世间有百蛊,而这百蛊中又以,合欢,断情,万花,斩生,续命,美人,三生,七蛊为尊,而这七蛊即是统称为,七弑蛊。
七弑蛊及珍,且种蛊人无法育养,所以并不是谁都能求得,除非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过,据她所知,拥有这七弑蛊的除了她便只有他师傅、师兄和师姐。
师傅常年在谷内,所以不可能是师傅,师兄虽然养七蛊,但却不种蛊,所以也不可能是师兄,且师姐自出谷的那天就远去了外疆,所以应该也不会是师姐。
那这斩生蛊会是谁种的?除了师兄谁还会养这七弑蛊?
思忖中,问矢被一个震怒的声音打断,抬眸看去。
南芫不知是气愤还是震惊,提着嗓子道:“究竟是谁这么狠毒,竟然用七弑蛊!”
问矢双眸微潋,看着那几乎快将茶杯捏碎的人,慢慢悠悠的磕道:“斩生蛊并非是什么难解的蛊,以你的能力,该是能解开。”
本是怒火滔滔的眸子渐渐换上了失落,“可我从未解过七弑蛊。”
“解没解过与能不能解是两回事,你若真心想救她,便能解。”问矢浅浅一笑,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半带讥诮道,“不过,区区一枚斩生蛊就将你难住了,看来你这解蛊人也是徒有虚名。”
一杯满满的茶水被重重郑于桌上,撒了大半,南芫冷哼道,“是啊,比不过杀人如麻的你。”
杀人如麻?
问矢在门前站定,转身看着那起身与她相觑的人。
“问矢,你取过那么多人的命,可有哪怕是一次的怜悯?”南芫半带询问审视着她。
怜悯?
她是有还是没有过,她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
世人求所需,而她取所酬。这些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不需要什么怜悯,也更不需要什么善者之心。
问矢抬手抚平被风吹起的青丝,浅浅扬笑看着屋子中央的人。
南芫摇了摇头,唇间尽是自嘲,“是我想多了,你连心都没有,又哪里来的怜悯。”
看着那朝自己走来的人,问矢朝旁边挪了挪,留出门口的道,却又听南芫道:“来日所需尽管来找我,当是我还你今日之情。”
问矢点了点头,
目送人影消失后,却又摇了摇头,唇角扬得深浅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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