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深,水银色的月光半明半隐,偶有一丝月光透过山间的树枝跃到地面,依稀照出地面的影子。
夜风扶过,梦泠煊缩了缩腿,拉紧了有点宽大的锦衣,身子哆嗦了一下,赶忙将双手环绕在双腿之上,把头埋在肩膀中,好让自己保持体温。
“火生好了。”
恍然间,梦泠煊听到一个有些虚弱的男子的声音。
她全身一颤,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才看到奄奄一息的钟离煌靠在树桩上,在他身前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苗。
“你、你醒了?”梦泠煊吓了一跳,早都来不及思考钟离煌到底是男是女。
借着火光,钟离煌看到梦泠煊泪眼婆娑的样子,她的眼睛哭的红肿,像足了一个女孩子。
“我的夫君方才还一副不畏生死的样子,怎么现在就如受了委屈的小娘子一般?”钟离煌调戏般勾起梦泠煊的下巴,嘴角一丝弧度邪魅温柔,惹得夜色羞愧,又让那张本就好看的脸多了一丝英俊与洒脱。
梦泠煊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再回味钟离煌说话的声音,只觉还是原先尖细嗓子的娘子,也便不再多猜疑。
“我……没有。”梦泠煊有些不好意思撇过头去,躲开了他的目光。
她记得,在她松开手后,她以为疼痛会如海水般淹没自己的身体,可是她偏好被人拉到了怀中。在她惊慌失措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他放大的面容带着一抹舒心的微笑静若涟漪。
紧接着,两人一上一下,摔落崖底。
她闻到肆意的血腥气,看到如泉水一般的鲜血从他的身后荡漾开来……她以为,他就这样去了。
“你能活着就好……”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梦泠煊擦了擦眼泪。
钟离煌看着她这番样子有些不想打击她,但又不得不说出实话。
“未必。这边有火,火灭了,你就找些木棍。我随身带着打火石和伤药,若我不幸身亡,你就把我衣服扒了,自己想办法上去。如若你能活着离开断崖台,上去后第一件事去找我的侍女璎珞,告诉她我的死讯,她自然会助你离开玄天宗。”
不等梦泠煊开口,钟离煌把身上的药物拿了出来。
“当然,我没那么容易死,我会进入假死状态,如果第二天下午我不曾醒来,基本就是死了。”说完,钟离煌如习惯了似的调整自己的姿势,闭上眼睛毫不在意。
夜风习习,梦泠煊早都泣不成声,拉着钟离煌的手,怎么也不敢松开。
这一天实在太过折腾,梦泠煊终是乏了,不过多时,倚着钟离煌的身旁睡着了。
这个夜色,十分漫长。
她头一次在野外睡觉。
在睡梦中,她梦到了一名男子,他有着如同钟离煌一般的容貌,她听到他笑着对她说,他就是钟离煌。
在梦里,她看到他牵起她的手,远走天涯。
忽然,一群人追了出来,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血!”
一个惊慌,梦泠煊从睡梦中惊醒,只见此时初阳正好,依稀能感觉少许温暖。
梦泠煊脸色苍白,心道一声好在是梦,正要起身,才觉手旁真是鲜血!转头一看,她脸色猛然一变,钟离煌背后血肉模糊,想来是昨天摔伤所导致!
“我真是糊涂!他受伤了都没注意到!”
梦泠煊心中着急,瞧着钟离煌昨夜拿出来的药物纷纷闻了闻,接着扶着钟离煌侧过身子,撕开他背后的衣衫。最近几日她看了不少医术,但没有临床经验,这次只能赌博般尝试一下。
在撕开他背后衣衫的一刹那,梦泠煊吓得差点扔掉手中的药瓶。他背后血红一片,有些衣襟早都和模糊的血肉连在一起,触目惊醒的血珠滚落下来,好似冰天雪地中盛开的艳毒红花。
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梦泠煊用力挤压出钟离煌背后带着泥土的血液,直到有干净的血液流出来方才上药。接着拔下钟离煌的一根发簪,放在火上烤了烤,沿着他后背上黏着衣襟的伤口一一挑去,直到把新鲜的血肉和烂掉的血肉分离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每挑一下,都会感觉到钟离煌的身子在睡梦中颤抖一下,想来这揪心的疼痛,就算是征战沙场的他也难以忍受。
等到处理完钟离煌的伤口,梦泠煊本想着把他的衣服反穿,但又一想若是钟离煌知道自己看了他的身子,按照他的脾气自己多半要被打死,无奈之下只好脱下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就这样坐在钟离煌身旁,梦泠煊任由时间从她身边悄悄流逝。
这里与其说是玄天宗,倒不如说是一座绵延起伏的山脉,山脉之中野兽颇多,这边有火,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
“咕噜噜。”
她有些饿,可惜四周连野果子的影儿都看不到,就算看到,她也未必敢吃。
有点无聊,梦泠煊偷偷看向钟离煌的面容,摸着他完全冰凉的身子,又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
果然,没有呼吸,现在的钟离煌确实陷入了假死状态。
“果然是一代高手。”梦泠煊有些佩服这个真正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女子来。
又过了一阵,她实在无聊,不知不觉中,倚着钟离煌睡着了。
约莫下午,梦泠煊觉得身边的人一动,谨觉度立即提升不少,不过一个转眼睁开眼眸,正要作势对面前的人一阵装腔作势摆摆花架子,可一看到面前那人的面容,双眼一红,险些又有哭了出来。
“梦泠煊,你还真是有本事!”钟离煌嘴角带着一抹嘲笑,指了指面前不知在何时熄灭的火堆。
“要是我真两腿一蹬死了,你在深山老林里还没有柴火,不被野兽吃掉才奇怪!还有,我拿出来这么多东西,你怎么都不用?比如这个是专门驱逐野兽的,这个可以临时充饥止渴,你怎不用?你脑子里装的是水泥吗?”
一醒来就听到钟离煌发飙般的吼叫,梦泠煊反倒一点也不害怕,开心地笑了起来。
钟离煌正要拔出一根银针朝着梦泠煊身上扎去,可再一看她脸上那盈盈的笑容,不由有点心软,收回银针,无奈撇过头去掩饰现在自己的尴尬。
本来梦泠煊等着钟离煌扎她,可看着钟离煌收回了银针,心中再次有些着急,赶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关心道:“你……是不是还有点不舒服?”
“没有。”这次钟离煌恢复了正常,依如往常般冰冷高雅。他转身轻轻搂住她的肩膀,眼眸中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容颜。
“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温和,温和的如若羽毛轻盈。
阳光落在他的身旁,如花似的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不带一丝怒气的他,如临凡的上仙。
梦泠煊看呆了,好不容易回过神,又急忙低下头掩饰着方才的痴迷。
“娘子客气了,该说谢谢的是我,若是娘子不来救我,我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娘子的恩情,我不会忘!”梦泠煊的声音,全部都是认真和肯定。
手指一动,钟离煌想要松开她:“这些都是假象,如果你听话,我会把你送回梦家保你平安。毕竟……和我在一起随时都会死。”
说完,钟离煌就要松开她。
他知道,他只要活着,就不会有一天太平。
然而,梦泠煊却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别松开,我冷。我不怕危险,也没你想象中那么怕死。我从小就没人疼,遇到危险更不会有人救我,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而且……”
梦泠煊顿了顿,抬起头,看着钟离煌的眼睛。她看到他的不敢相信,和不可思议。
“他们都说玄天杀神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女魔头,但我知道,其实我的娘子人最好啦!我娘子温柔善良,根本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克夫、心狠手辣的婆娘,娘子原先的夫君都是死在二夫人他们手中的,这次娘子为了救我不顾自身安危,这份恩情,我梦泠煊永生不忘,若有一日娘子需要我,我定会涌泉相报!”
说完这句话,梦泠煊差一点都要被自己感动的哭了。再看看钟离煌的眼神,只见他眼神温柔如水,隐隐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隐隐作动。
瞧着钟离煌半天不说话,梦泠煊调皮道:“娘子,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现在是不是很想哭?不如到为夫怀中好好哭一场?”
话音刚落,只见原先还似乎真有一丁点感动的钟离煌突然阴险一笑,面色瞬间变得有几分邪魅诡异,另一只手拿出银针,如若猛虎下山般吼道:
“梦泠煊,你忘记了吗?不准叫我娘子!特别是——你我两人独处的时候!”
“喂!娘子,你这样不太好吧?该配合我的演出你怎么能视而不见啊!”
“喂!娘子……哦不,钟离煌……”
好不容易躲过了钟离煌的银针,梦泠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暗道对付钟离煌可不能打什么苦情戏,她好不容易渲染好气氛,就被钟离煌这一个撒泼撒野给搞坏了,原本……她还想浪漫一下来着!
“浪漫?”梦泠煊喃喃自语。
她从什么时候起,也想给一个女人搞浪漫了?
目录
加书架
打赏
送月票
设置
详情页
1
张月票
2
张月票
3
张月票
4
张月票
10
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