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尺年现在不肯承认,但不管他承认与否,何言月心中已经认定,他就是慕令。
何言月不露声色笑着道:“你没必要急着否认,且听我一言。”
然而尺年并不想听她说下去,挥手示意打断道:“我不想听那些话,只想说,你不必自作聪明猜测我是谁。仅仅是因为你的样貌我的一位故人颇为相似,是以我才会搭救于你,你万万不要高估了你自己。”
何言月心知他是何用意,故意混淆视听,就是不肯承认他是慕令,“你不承认也好,慕令确实为我所拖累,现在你也必然知道我是何人了?”
尺年继续笑着,带着那种调戏的意味,他的目光温柔了些许,说道:“你是什么人与我何干?我只需要保护好你就足够了。”只希望这一次,你不会再离开……我不能容忍你在我面前死第二次。曾经的无能为力是我太过懦弱,这次老天眷顾让我再次遇到了你,我不会再放手错过了。
见他既然不肯承认,何言月失落道:“那好,你不承认也罢。如此这般,我也不必多说了。这里是慕令的住所,你我还是不要打扰为好,他走了也要留个清净住处才是。”她说着,起身就要离开,但是刚刚站起却从床上跌下来,她身上的伤让她全身失力,方才浑身湿透又受了冷风,跪了将近四个时辰,此时也是双腿酸软。
“你要去哪?”尺年将她扶回床上去。
何言月说:“我当然是要回房了,我在这里怎么可以?而且你已看到了,我这一身都湿透了,若再不回去换一身衣衫,别说等三日后伤愈,怕是要先病死过去了。”
尺年脱下长袍,将她裹住,再次抱起,几个起落间来到了她的厢房门口,说:“那你回去吧,记得上药。”刚一放下,贴近她的耳边说:“湘南没事了,她已经在养伤了,也和你差不多吧。”
这委实是个好消息,何言月点点头,在厨房门口见到他时就知道此事已经解决完毕,她将尺年的衣袍又脱了下来递到他的怀中,说:“雨这么大,你还是穿着的好。”
尺年还是接了回来,抱着衣袍也不肯穿,只是望着她淡淡地笑,直到她进了房间,他才抱着衣袍离开了。
这衣袍上还带着她发间的香气,与夫人的香气相同。他曾经也只有在偶尔带着夫人飞上房顶时才能近距离地接触,闻到这种令人心醉的沁香。
可是他的心思,哪敢表露出来呢?哪怕是一丝一毫,他都是不敢的。
何言月刚一进门,便倒在了地上,她早就没了力气,方才站在门口的片刻都是她咬着牙强撑着的。
何言月想要爬起来,但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望晴听到声音从床上滚下来,没想到竟然看到小舒这副模样!此时的望晴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慧大娘打得去了半条命,被左一送回来后便放在了床上,连动一下浑身都像是散了架。
“我……我没事。”何言月咬紧了牙,憋着一口气站起来,扶着望晴回到床上,才将她扶回去便失了力,像是一只泄了气的口袋,软塌塌地倒在床前。
“小舒!你醒醒啊!”望晴摸着她浑身都湿透了,也挣扎着下床去翻出一套干净的衣裳要给小舒换上。
望晴才脱下她的衣衫,失声尖叫道:“你身上的伤……怎么……”
何言月本就受了刑,还在雨中跪了四个时辰,那些伤口都被泡烂,皮肉外卷起来,那些衣衫布料由于时间过长,以至于布料都和伤口黏合在了一起。望晴帮她脱下衣衫之时,又将伤口撕裂,鲜血顺着她的皮肤流淌下来。
望晴吹了吹她的伤口,说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才大病初愈,怎么能替我受罚?”
何言月冷冷地说:“你是因为我才惹上慧大娘的恩怨,我代你承受这些也是应该的。不过……若是当时能杀掉慧大娘,也不会有接下来的麻烦了,一切都会简单得多。”
望晴想起了当时小舒所做之事,当时小舒骑在慧大娘的身上,拿剑要杀慧大娘,那是她都害怕极了,她素日里可是和小舒一样,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别提什么反抗,也更别提杀人了!
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
“小舒……你当时……真的是要杀掉慧大娘吗?”望晴哆哆嗦嗦地问道,她现在有些害怕小舒了。这……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胆小如鼠的朋友。
何言月见她不再动,也就自己来脱衣裳,说:“这些个人,你不杀她她便要来杀你。忍一时蹬鼻子上脸,退一步变本加厉。你不会真的以为,慧大娘砍了你的手后就会放过你和我吗?”她转过身来,握住了望晴的手,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不要太过善良、太过妥协了,否则到最后你会发现,善良的人都会因你而死,而凶恶阴险之人都是要你去死。”
望晴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了,她也不敢再说下去,便转移话题说:“说得哪就这么玄了?说得好像你死过一样。”
“我确实死过一次。”何言月闭上眼睛,说道。
望晴呆滞住了,连动都不会动一下了,“小……小舒你在说什么?”
何言月自知方才一时恍惚竟然失言,只得再安慰她,说:“我是说那次大病了十日昏迷不醒,不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吗?也算是死过一次了,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阴间,可是阎王爷他不肯收我,又把我放回来了。”
望晴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佯装嗔怪,实则撒娇道:“别胡说八道,什么鬼门关,什么阎王爷,呸呸呸,你活得好好的,只要有我在,我们便永远都是朋友。至于善良什么的……我们能有命活就不错了。”可是她仍然还在担忧,说:“你就这样回来了,我也没怎么样,那慧大娘还会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何言月终于脱下了湿漉漉的衣衫,她被冻得直打哆嗦,同时手中还握着尺年交给她的创伤药,便也将创伤药交到了望晴的手中。望晴会意,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处。
“放心。以慧大娘这种人,我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我们不等她来找麻烦,我会去找她的。最好让她等着我……”何言月恶狠狠地说道,今生谁还敢负她,定要叫她血债血偿。
望晴的手有些颤抖,说:“小舒我知道,你病过一场再醒来,性情大变,可是慧大娘是我们这些下人断断惹不起的。慧大娘的女儿与大将军有些关系,不光说这个,就说慧大娘在将军府的地位就随时找个借口杀了我们两个。我们等过几天能动了,伤也好一些了,去给慧大娘磕头谢罪吧,祈求她能开恩放过我们两个。”
磕头谢罪?祈求开恩?
这些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曾经前世的她呢?何言月心中自嘲地冷笑一声,还真别说,她前世就是这么认为的,以为一切都是善良的,然而……什么叫做事与愿违?她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你还是太天真了,你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懂的。”何言月摸着望晴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有些爱怜这个小丫头,毕竟望晴的那种心很像前世悲惨的她。
“但我也希望,你永远都不必懂。这些事情,有我去做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何言月自己拿过创伤药,将手臂上,肩膀上的伤口都涂满了创伤药,还余下很多药。望晴身上的伤也都不轻,还要给她上药。
何言月穿好了衣裳,扶着望晴趴好,说:“你先别乱动,这药涂上了便不再痛了。”
望晴涂上了药,果然感觉到一丝清凉,她问道:“小舒,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啊?确实十分好用,我们这种下人,是用不得这种药的吧?”
“尺统领给的。”何言月随口便直说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望晴双手一拍,笑吟吟地转头问向小舒,说:“莫不是尺统领喜欢你吧?在厨房外我就发现了,尺统领就是专程来搭救你的呢。若不是你来了,尺统领也不会来的。而且他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了你直接反呛了慧大娘让她下不来台,我看到慧大娘的脸都紫了,像是个打了霜的茄子呢。”她从来都是这么天真,像极了前世的何言月。
何言月沉默了片刻,一言也不发。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尺年就是慕令的事实,难道慕令的心思,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吗?
何言月回忆起往事,无数的片段在她的眼前快速地回放着。桩桩件件都是与慕令有关,她太难忘了,难忘那些月下的日子。
慕令指着西北的方向,指给她看大将军正在征战的地方。慕令提着灯深夜来寻,一步一步将扭伤了脚的她背回去。
这些,为什么曾经什么都没注意到。
是啊,当时的何言月又怎么会注意到他呢?当时何言月心中眼中都偏偏只有慕临渊一个人,就是那个洞房花烛夜喝醉了酒不肯回去洞房的人,就是那个新婚没几日便将夫人抛在家里不管不问的人,就是那个伙同她亲姐姐诬陷她入狱,害得她死无全尸的那个人……
一桩桩,一件件,从来都是他——慕临渊。
何言月望向天上那轮弯月,可是今夜乌云遮住了弯月。此时风起,微风吹散了乌云,弯月显露出来,她看着月亮,恍惚间看到慕临渊的容貌,可是那张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谁?
慕令,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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