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赶出去

江城，沈家。

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里，堆满鲜花的桌旁环绕排列着一群黑衣打扮的人们。他们漠然地站在一旁，偌大的屋内鸦雀无声。

顾念呆滞地跪在软垫上，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蜡烛燃烧的火焰印着她憔悴苍白的面容，黑白相框里熟悉的两人合照赫然立在桌前，无声提醒她接受眼前这残酷的事实。

“葬礼取消，你们都可以滚了。”

有人推门而入，大步径直走到灵堂桌前。

顾念愕然抬眸，看见了伫立在眼前的修长身影，是沈思清，他回来了。

沈思清抬手拿起相框，骨节分明的食指缓缓抚过照片上紧靠在一起带着令人作呕笑意的两人。

良久，他弯唇一笑，笑得众人毛骨悚然：“怎么就死了呢，我这份大礼还没来得及送上呢？”

话音刚落，沈思清狠狠地将手中的相框摔了下去，伴随着玻璃短促的碎裂声，相框支离破碎地散落在旁，他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踩在了掉落出来的照片上。

见状，顾念急忙从地上爬起，哑声喊道：“沈思清，他们已经去世了！”

这撕心裂肺的怒吼仿佛是将她这些年的冤枉都给发泄了出来。

是啊，他们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提起死去的人呢？

刹那间，她的手腕被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紧紧摁住。沈思清血红了双眼，声音阴鸷：“他们这对狗男女早就该死了。”

顾念怔怔然地望着蹲在身前的沈思清，她的爱人，如今面容阴沉，再不复昔日的一点温和。她垂下头，红了眼眶，仍是开了口恳求：“求你让他们安息，不要这样做。”

他摁着顾念的手猛地收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几乎是怒吼出声：“他们不配！”

语罢，沈思清毫不留情地将顾念甩到一旁，站起身。背对着顾念冷然而立，一字一句开口道：“从今日起，带着顾家人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顾家一人，包括—你。”

无数个夜晚，顾念都是这般满头冷汗从梦魇中惊醒。

梦中的那道修长清瘦的身影背对着她，虽是看不清他的神情，可那低沉沙哑带着满腔怒意的嗓音却是冰冷刺骨，令人生寒。

顾念清醒过来，缓缓睁开双眼。她脸色煞白，茫然地望向窗外。

天边几许雷声，轰鸣声中，有刺眼亮光划破了如墨倾洒的夜色。窗外狂风大作，半拉的窗帘被风雨吹的四散开来。

顾柒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赤足走到窗台前。

冰凉的雨滴落在她的脸上，她扬起脸，感受一滴滴的雨滴落在自己头发上、脸颊上的冰凉触感。

有雨水打在她的长睫上，顾念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黯淡失焦的眸中闪过一丝自嘲。

恍惚之间，顾念摸索着从抽屉中拿出常年服用的助眠药物，就着冷水咽了下去。

随后背靠着墙缓缓滑落至地，安静地将头埋入双臂间，屋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顾念头昏昏沉沉，全身肌肉酸软无力。

她揉了揉额角，摸出手机，先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然后就看见了微信里总导演赵申的未读消息。

{今晚七点云华裳酒店，剧组聚餐，小顾编剧也一起来吧。}

这是做编剧以来，顾念跟编审合作的第二个本子。

主打风格古风仙侠，从大纲，分场再到整个剧本。耗时了整整大半年的时间，最终定名《落华》。

顾念本来没对剧本的归属方抱有太大希望，谁知却被圈子里赫赫有名的赵导演看上，直接一举顺利通过。

顾念本身不是喜欢社交应酬的人，但想着是赵导演主动邀约，又是自己第一次正式进组，该走的流程还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她点开微信，给赵导演回了一条消息。

随后直接起床洗漱，从冰箱里随便翻出了点吃的垫了垫肚子。

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她突然有点头疼，衣柜里清一色都是平日里穿的常服。

因为对于顾念这种不擅社交的人来说，她觉得编剧是个再好不过的职业。

这大半年她基本都是宅在家里码码字，改改剧本，倒是省了不少梳妆打扮的钱。

只是这突如而来的聚餐倒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顾念将衣柜上下翻了个遍。衣柜的门大开着，衣服铺了一地。

她皱着眉一件件地往自己身上比划着，不是觉得颜色不好看，就是觉得款式不适合。

顾念有些发愁，最后在衣柜最下面捞出了个包裹。

包裹没有署名，拆开来里面竟然是件露肩长裙，抹胸蕾丝封边，下摆纱裙蓬松。

是她能够接受的风格和款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衣柜里。

想着时间已经不早了，顾念没有过多纠结，她将散落在地的衣服整理好，换上了礼裙。

然后拿出了化妆品开始化妆，顾念简简单单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慵懒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等到傍晚，夜色降了下来，顾念给合租的姑娘留了便条，出门打车。H市的傍晚人潮涌动，出租堵在高架上龟速挪动。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七点。顾念想了想，找到备忘录里赵申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通：“小顾呀，有什么事吗？”

顾念抿了下唇，轻声解释：“抱歉赵导，我这边有点堵车，可能要晚点能到。”

赵申那边似乎是开了免提，顾念听见旁边有人笑着喊道：“来晚自罚！”想来已经是到了不少人，电话那边热闹极了。

“没事，不着急，能来就行。”

挂了电话，顾念将头倚在车窗上，窗外夜景霓虹闪烁，晕开朦胧的光。

她忽然忆起来上大学的时候，她很是喜爱H市的夜景，总是嚷嚷着要来看，没想到最后竟是孤身一人留在了H市闯荡。

半个小时后，云云华裳酒店。

顾念一路小跑到赵申给她发的包厢号门前，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她抬手将额角有些凌乱的碎发别在耳后，这才轻手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