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恶意

在罗生奇怪的神色中，张春华将张麻子给罗生的那一套说法复述了一遍。

相对于张麻子，张春华讲故事的水平明显要高一些，在她绘声绘色的讲解中，众人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怎么？罗秀才，你不相信？”张春华看到罗生脸色古怪，以为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恨不得赌咒发誓：“我告诉你们，这都是真的，不然你们以为我哪能编出来这种故事？当我是宝书阁里的‘石乐志’吗？”

“说起‘石乐志’，好久没看他有新的作品了，到茶馆喝茶都觉得没意思，《大雕群英传》已经听腻了，我都会背了。”

“‘石乐志’也不是没有别的作品，只不过不适合咱们这种女人看……”张春华脸上浮现淡淡的绯红，显得越发娇艳：“那《侠女白洁》、《狡猾的道士》、《少年书生阿兵》等等，未免太过露骨，茶楼里都不带说的……”

说着，她脸上露出了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向往的神情，又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罗生。

“咳咳！”罗生猛地咳嗽两句：“那个，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连工具也不带，就随手放在摊位上，转身离去，留下一群八卦大妈。

“嗨呀，春华，罗秀才杀猪再厉害，也还是个书生，哪能在他面前这么调笑啊？”

“就是，明明对罗秀才有意思又不肯说，天天跑来买肉，也就罗秀才那个傻小子才以为你只是喜欢吃肉。”

“得抓紧咯，听说李媒婆给罗秀才张罗了个好亲事！”

……

……

夕阳西沉。

罗生没有回家，而是前往竹帮的驻地，也就是虎帮现在的位置一路走去。

前面说过，罗生的家和虎帮的驻地并不顺路，罗生之所以走这条路，是因为想要了解更多讯息。

旺财大概是因为食腐，吃了肉，才导致的变异。

这说明，“绿色”是会传染的。

既然旺财可以被传染，那么处理尸体的虎帮呢？

今天看到虎帮成员不在，罗生心里就有些好奇了。

“果然……”

看着大门被紧闭的阁楼，罗生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老人家，为什么虎帮驻地的大门紧闭着？”罗生询问一旁的老人。

“还不是强人闹得，据说强人喜欢勾连黑帮，所以都请去喝茶了吧，昨晚听到虎帮营地里有打斗声和怒喝声，想来的确是遇到了强人。”老人随口说道：“你想要加入虎帮，过几天吧。”

他看着罗生结实的身体，以为罗生是来加入虎帮的。

罗生没有解释，淡淡一笑，走了。

说是走，其实是绕着个圈又回来了。

得益于朝廷的严管，此时街上的人流量少了很多，罗生走了半圈，注意到无人关注，便轻巧地翻过围墙。

刚进院墙，一股恶臭袭来，这感觉像是乱葬岗里抛尸了数个月的尸臭味，虽然已经消散了很多，残留的味道依旧熏得罗生直捂住鼻子。

虎帮成员自然不可能死了这么久都没人处理，这显然是有人和旺财一样，“绿”了。

这无论是人还是兽，一旦绿了，就散着难闻的腐臭味，像是身体死了几个月似的。

院子里的土地上，有些浅浅的拖曳痕迹。

罗生顺着腐臭味，进入房内。

啪嗒～

靴子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传来，罗生先是一愣，旋即收回脚步，潜伏起来。

视野里出现半截玄色道袍，逐渐清晰。

那是一截粗麻布材质的道袍，浆洗地有些发白，有星星点点的暗褐色血迹附着在上面，似乎无法清洗。

咚！

咚咚！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遇到了猛兽一般，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罗生宛如身坠冰窖。

武者的本能提示他，这个道士，很可怕！

嗯，那道士怎么不动了？

肩膀传来冰凉的湿意，罗生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回头。

半空中，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罗生，一滴的猩红色的眼泪从眼珠里滴落，滴湿罗生的肩膀。

此时和罗生对视，眼珠里流露出的，是满满的恶意。

额头冷汗如雨下，罗生来不及思考，转身就逃。

自己没带刀，一身实力起码减弱五成，绝对打不过这个家伙！

该死的，居然有人可以控制那种东西，还可以让那玩意在白天出现！

脚下发力，罗生一跃而起，越过围墙，在半空中往下看去。

道袍中伸出一只细长苍白宛如竹竿一样的胳膊，半空中漂浮的血眼顿时游到胳膊上，贴在上面，眨动着眼睛。

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眼睛不停眨动着，散发着恶意与怨毒，随后隐没在道袍之中。

目睹这一幕的罗生没能稳住身形，踉踉跄跄地往前跌落几步，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咦？这不是罗秀才吗？怎么在这里？”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罗生稳了稳身子，向上看去。

“怎么？喝醉酒了？往我身上撞，撞疼我了知不知道？”王虎脸色阴沉，很不开心。

罗生瞟了一圈，发现只有王虎一个人。

他孤身一人……

罗生微微皱了皱眉，退后两步，手伸到怀里，取出二两银子，塞到王虎的手里：“给虎哥添麻烦了，昨天回去之后心里惶恐，思来想去还是将份子钱补充了心里才安稳，谁知你们今日子竟然没去南门菜市场，所以这才送上门来。”

这是他早就思考好的借口。

王虎有些诧异地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没想到罗生这么上道，当下拍了拍罗生的肩膀，咧嘴笑道：“好说，咱们都是兄弟，只要你老实交钱，我绝对不会为难你。”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珠咕噜噜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虎哥真是能者多劳，这又是从哪个地方逍遥回来了？”罗生身躯微微扭动，将王虎的胳膊从肩膀上卸下。

王虎的眼里闪过恐惧、憎恶、狠毒，但最后化作一个爽朗的笑容：“我还能去哪，当然是和城卫兵校尉蔡坤喝酒去了，哎呀，推拖不得嘛。”

“是么？你兄弟们到现在都没回来，莫非是喝醉了？”罗生也跟着笑，只是眼里并没有多少笑意。

王虎眼睛转了转，转而道：“我和你说，最近有强人在城里出没，所以咱们这个保护成本都提高了，我虎帮场子多，所以兄弟们忙了一些。”

他接着道：“本来是打算过两天再说的，但现在你来了也好，正式通知你，这个份子钱，提高了。”

罗生装作一脸犹豫的样子，直到王虎重重冷哼了一声，在他肩膀上再度拍了一下，他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只是，我钱没带够。”

“我随你回院子！”王虎脸上流露出兴奋，不假思索道。

罗生脸上浮现了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