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知之明

房间里的灯光明亮，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见陆吟还是没有想要过来解释的意思。

便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已经当着他和宝珠的面，说了要离开的想法，她现在不走的话，还真的没有脸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什么守护妖神，不过就是一个会点儿法术的花妖罢了，我才不会稀罕呢。”姜未愤愤地说道。她来时匆匆，什么东西也没有带，所以现在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

只需要把手机揣进兜里就好，她刚要扭开门把手，就见一个毛茸茸的爪子伸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陆吟叫你来撵我走？”

姜未现在心情极度不好，所以就连带着看宝珠也不顺心。

宝珠倒是没有和她一般见识，或许是因为之前陆吟曾吩咐他，让他将姜未给带走吧。

以后，这栋房子里，就只有他和陆大人一起居住了，再也不会出现陌生的女人。

想想还真的觉得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如之前一样。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宝珠蹲在毛毯上，舔了舔爪子，说道：“走吧，我送你出去搭车，这附近就只有那一班车，你若是错过了，便只能等到明天的中午才能离开。”

自己想要离开是一回事儿，但是被人赶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姜未跟着宝珠的身后，亦步亦趋，半天后没有忍住开口道：“你们家陆大人就这么讨厌我？非得要赶我走，他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就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

狭长而又窄小的过道里，昏黄的灯光，走在最前面的那只猫咪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

他忽然扭过脑袋，身子却没有动，“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够用妖力要解决吗？”

明明已经解除了好几天的时间了，却还是会觉得很诡异。

一股穿堂风刮过，惊得姜未胳膊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背。

“我们虽然是妖，可是在这里并不能随意的使用妖力，否则的话，就会被清鸢一派处置的。”

宝珠迈着轻松地步伐，拐出了姜未的视线。

她连忙跟了上去，不解地问道：“清鸢一派？那是专门抓妖的门派吗？”

“真笨，是清鸢派，不是清鸢一派！”

快到了楼梯口，盘旋的梯子，像是一条巨蛇盘旋着一样，往下看时令人头晕目眩的。

“清鸢派的道长擅长抓妖，但是他们一般都不会下山，在自己的道馆里潜心修行，陆大人也要求我们妖族一类不得擅自做出一些违法犯纪的事情来，所以我们与他们倒是一直相安无事，这么多年，都和睦相处。”

听了宝珠的解释后，姜未倒是明白了一点儿。

她点了点头，跟随着宝珠走下楼梯，踩在这铺了波斯地毯的梯子上，姜未觉得有些心塞，这地毯就值不少钱吧，看来陆吟还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妖啊……

暖阳从透明的落地窗外照射进来，一边是斑驳的树影，一边是灿烂的阳光。

整个大厅里都好像沐浴在一种和煦的气氛中，时间就在这样子，一点点流逝。

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

但她却要离开这里了，不属于这里的姜未，必须要离开才行。

宝珠果真信守承诺，一直领着姜未走到了附近的车站，非得要看着她上了车，才肯离开。

车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有些破旧，头顶的棚子都有些烂了，上面堆满了落叶。

旁边的马路上一片水迹，看起来有洒水车刚刚经过，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这令习惯了化成原形的宝珠有些烦恼，他都是四肢着地行走的，所以爪子会被沾染上脏水。

他只好在经过灌木丛时，就将自己变幻成了人类的模样，依旧是那副少年的躯体。

眉眼清秀，嘴唇浅薄又有些苍白。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下面是黑色的休闲裤，身子不知怎么地虚晃了几下。

姜未见宝珠的脸色并不好，看起来好像一点儿气血也没有，便出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对你而言，化成人类的模样是不是需要耗费很多的妖力。”

“嗯。”宝珠倒是难得的点了点头，他双手插在兜内，琥珀色的眼睛望向远处。

“这个世界里的浊气比灵气要多，所以我们的妖力只会一点点的减少，却不会增加。这么多年，在这里生活着，不过都是苟延残喘罢了。”

少年蓄着长发，银白色的发丝被一根深色的发带束着，有风起，发丝随着衣角翻飞。

姜末莫名地觉得，此刻的宝珠眼中有浓稠的哀伤，谁也没有办法驱散。

她看着那飞舞在风中的银白色发丝，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住了一缕，很柔软。

本该是在漫画中的人物，此刻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姜未抬起头，呆呆地看向他：“你们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一切是否只是我的一场梦境？如此的荒诞，就好像是失脚踏入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样，我都快要分不清现实了。”

“这世界本来就是荒诞的，又何必纠缠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宝珠弯了弯嘴角，将自己的头发从她手中抽出，他身体内的妖力不多了，或许支撑不了下一个十年。

姜未觉得今天的宝珠有些古怪，便想让他先回去休息。

“你先回去吧，不必在这里陪着我的。”她皱了皱眉头。

宝珠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朝着某处一点，说道：“车来了，我要亲眼看到你离开这里。”

亏得自己还在心疼他呢，原来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他们都是妖物，就算体内的妖力不多，但总归是要比她活得长远的，她担心这些做什么，还不如想想，待会儿离开了这里之后，究竟要去哪里落脚才好。

一分钟之后，一辆橙黄色的巴士，果然向着他们缓缓驶来，在站点停下。

姜未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扔了几个硬币进去，往车后面走去。

巴士启动，她跟着晃了一下，连忙把住了车上的扶手，她抬眼的瞬间，正好看到了宝珠。

这只臭猫张了张嘴，对她说了些什么，但她听不见。

看口型好像是在说：“不要再回来了。”

姜未明白过来之后，简直气极，愤愤地去寻了个空位坐下。

将耳机给翻找了出来，戴在耳朵上，装着睡觉的模样，不再继续去想这件事情。

等巴士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宝珠这才没有忍住跌坐在了木椅上，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处，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汗珠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也泛着微弱的金光，过了好半响，才恢复了原样。

回到书房的时候，陆吟还忙碌，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手中捏着一支钢笔，在写些什么，模样认真。

“陆大人。”已经变回原形的宝珠，轻巧地攀到了书架上。

陆吟“嗯”了一声，随口问道：“姜未已经走了？”

“已经送走了，她应该不会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宝珠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乏，在书架上伸了伸懒腰，觉得这个地方就不错，很适合睡觉。

“那就好，你困了就睡会儿吧，晚上加班，帮我查资料。”陆吟头也没抬地说道。

宝珠胡乱地点了点头，便将脑袋埋进了爪子里，呼呼大睡了。

不多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可陆吟却搁下了笔，他转了转脖子，走到窗台边远眺，思绪万千。

左面的墙壁上，挂着今年的日历，上面的日期显示着，中元节快要到了。

每逢月圆之夜，便是陆吟的受苦之时。

妖界大乱那次，他与上神做了一笔交易，才能带走那么多的同类，可是他却不得不承受锥心之痛。离他受刑之日越近，他就越是心慌，好似今年会发生点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他走到书架旁，将宝珠小心地抱入怀中，朝着房间走去。

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们的，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