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媪此时情绪动容,只是话出口却是斩钉截铁,只听她道:“还请来方侍卫,若当真遇见你口中所说的再氏一家,必定灭他全门!”
谢清婉知来方性格方正,若让他去再家打探,必是将人生生绑来。于是便换了来方的舅舅前去。
来方的舅舅名唤原符,随了主家姓了谢氏。
这人曾是谢府的老管家,此人个子不高其貌不扬,行事八面玲珑,两只眼睛总像老鼠一样滴溜溜地闪着精明,因他年幼时受过谢家恩惠,对谢家是极为忠心。谢清婉将事情交代给他之后,不出两日,便回了消息。
“回禀公主,舅舅来信说道,今日酉时就带人来此。”来方站在偏殿之外,未经谢清婉的传唤不敢入内。
过了一会,殿内响起郦媪痛苦的咳嗽声,声音缓缓向门口靠近。稍后,郦媪操着那就像砂砾从嗓中滚过一样的声音在门内吩咐道:“姑娘让你去寻一身活人的衣服来。”
来方:“属下遵命。”
待来方离开,内殿又亮起莹莹灯火,待那灯火摇曳几下,似要熄灭之时,殿中那黄花梨的架子床上忽坐起一女子,正是谢清婉。
她端坐于床沿边,屋内虽有窗,却以木板遮蔽,只有微微灯火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只见她面色忧愁。
郦媪上前,关切的问道:“姑娘为何忧虑满面?”
谢清婉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郦媪又道:“姑娘莫要忧愁,万事皆有郦媪。将来就是要下油锅滚刀山,也自有郦媪承受!”
“姑姑,若再氏并非我们要寻的百里氏,便让来方寻个由头送回去。”谢清婉说。
“姑娘,当年百里氏不顾天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莫说扒皮抽筋,便是活活将他...”郦媪见谢清婉眉间未蹙,便未敢接着说下去,反道:“我们早知百里氏已更名换姓,来方查了这么些年,就算再氏并非百里氏,那也自然脱不得干系,杀再氏一家也不为过!”
“住口。”谢清婉抬眼只稍看了郦媪一眼,郦媪便慌忙跪下,谢清婉又垂下眼去,两手反复摸着袖边绣着的精巧云海花纹,道:“即便我一生为人所害,也决计不能做害人之事。”
郦媪听得谢清婉语气坚定,知道刚刚的话俨然已是让姑娘心中不悦,于是也不敢多说,只得乖乖点头道了句:“是。”
***
这城最北边的近郊,与城之间是一片不曾开发过的土地,从城中行出几里路,是一小片野生的护城林,由此将一座城隔成了两个世界。
此时,一辆车正极速的穿过护城林,直直的往谢家老宅开去。
直到车子停在谢家老院门口,才看清来的是一辆深蓝色的软顶跑车,车标是一个三叉戟一样的形状。
“老谢,你确定是这?”车内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问道。
“就是这里了。小子,来都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一个更加苍老的声音同在车中响起。
说着,副驾驶的车门便被打开,下来的是一个穿着唐装的老者,只见他头上光溜溜的,只在脑后留了一小撮头发,长长的被编成了一条细细的小辫,下坠一颗翠绿的玉饰。
这便是谢家管家原符了。
“不了不了,这么老的院子我怕下脚重点房子都要倒了,我今年保险还没入,我就不进去了。”车内年轻男子说道。
“嗨呀,哪的话!这院子可是清朝年间的,老祖宗的东西最是结实!”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原符得知这再家世代经商,头脑十分精明,唯有这孙辈再七闻如金玉一般养在家中,胸无城府。
原符等了一会,见车上的人只是探着脑袋,一脸狐疑的打量着大门紧闭的老宅,却是车门都不敢开。于是故意出言责怪道:“嗨呀,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了,胆子怎么比娘胎里的娃子都小!我这房子住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还偏你进去就塌了不成?”
再七闻正想出言反驳,大门却正好打开。
大门一开,只见门内走出一身穿青色汉装的男子,此人衣袂翩翩,身形挺拔如松,而他身后宅内灯火通明。
再七闻见这男子眉眼间一股正气,心中那点胆怯便也消去几分。况且此时不下车去见个礼,也是失礼,于是便借着胆子下了车来。
却不成想,下车之后轻轻一嗅,倒是一股饭香从老宅中飘出,为这老宅更填一丝烟火之气。此时再七闻见那老宅也不再可怕,看这老宅便像是看到一间普通的,只是年岁久点的四合院一般。
来方对原符恭敬的道:“舅舅回来了。”
原符“嗯”了一声,对来方介绍说:“这是古董店家老板的小孙子,见我家远,老板便让他送了我回来。”
再七闻去到来方身边,彬彬有礼的道:“你好,我叫再七闻。”
来方回道:“我叫谢来方。多谢你送我舅舅回家,正好到饭点,进去吃些粗茶淡饭再走吧。”
再七闻朝着老宅看了看,心中想道:这从小和古董打了无数交道,但是清朝的老宅倒是还从来不曾见过,早就听老人们说古人的头脑最是聪明,建房子不用钉子便能建的耐得住风吹雨打,历经百年都不倒。只是若主人一请便应,恐怕会惹得主人觉得自己家教不好,惹人生嫌...
只是再七闻这般迟疑,落在来方眼中却以为再七闻是对老宅有所顾忌,怕是原符路上引起了他的戒备,一只手便背在身后,伸出两指,将全身力气逼于指上,面上却是依旧,丝毫不见异常。来方又道:“进去喝杯茶水,也省的外人听了说我谢家不知礼数。”
此时若再七闻再次出言拒绝,来方便会迅速用两指穿过再七闻的喉咙。
只是再七闻却突然眼中光芒四射,脸上笑得灿烂,“那就叨扰了叨扰了!”说着又一手拦过来方的肩膀,悄声道:“兄弟,我从来没去过故宫,也没见过清朝的房子,一会能不能带我转转参观一下?要是可以,帮我拍几张照片就更好了!”
来方与原符皆是一怔,来方侧身躲过再七闻揽住自己的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再七闻见此,笑着跟在原符身后入了宅子。
来方将再七闻引到了正殿,此时的正殿一副常年有人居住在此的样子,一边的圆桌上,还放了一些瓜果。来方知道这是公主的示意,便带着再七闻去了圆桌上落座。
再七闻倒也不客气,直接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要吃,咬了一口,发现这苹果嚼在嘴里像是喝了口白水,索然无味,便放回了桌上。怕被察觉失礼,便故意开口问道:“谢爷,你这宅子真是不错,这宅子以前是哪家大户的?”
再七闻对家中生意虽然毫无兴趣,但是却也知道一些其中的门道。
古董店里每日古董进出无数,无论进货出货,都要有一个人在旁作证。
这个人在行里叫做明眼人。
这明眼人何用?就是为了替两方为古董辩个真假,也好估个价格以供交易。
虽然现代科技发达,也有设立专业的机构为古董作证,还能盖戳出个证书。只是这世上太多太多的古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上了台面那便叫做文物,一样的东西换个名字那可就是换了一个身份,所以,行当里需要一个公正事外的明眼人。
明眼人按能耐拿钱。
再七闻听爷爷在家里夸起过这个谢原符,听闻这谢原符就算是蒙了眼,随便一件老物什只需在他手里掂一掂,摸一摸,便能说出个分明。若是再多看两眼,连谁人所做都能说出个究竟。
所以这谢原符最是难请,此次再家能请到他也是意料之外。
这年头,连古人入葬遮脸的红布都能当做古董展览一番,原符竟然能将一清朝年间的房子当四合院住,真真的是神了!
原符歪着半边身子依靠在桌上,一手拿着一只苹果在手中把玩着,像是说故事一般的开口道:“这房子的主人啊,说出来你这等小子也不会知晓,说了也白说。”
“切,我好歹也是在古董堆里长大的,你便说出个名,我还真不信我没听过!”再七闻反驳道。
原符道:“这房子啊,是清朝一富商的祖宅,因为立功便被召进了京城当官去了。后来这家老爷去世,一心思念故土,便命他家管家抱了骨灰一路回了这祖宅守灵。只是管家死后,这老宅便无人搭理,荒废了许久。直到...”
“直到被你买走?”再七闻问。
“哈哈,”原符大笑,“正是这样了。”
再七闻显然并不相信有这样的故事,便道:“说的和真的一样,既然这主人无名,你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好像说的跟你看着了一样。”
此话一出,原符突然端正了身子,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再七闻,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只听他语气诡异道:“我还真就是亲眼看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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