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此后，两不相欠

颜修哑然失笑，明雅的要求说过分，确实过分，说不过分也不过分，之前他的承诺既然已经出口，就没有再收回的可能，而明雅的理由确实很冠冕堂皇，他再不同意反倒是自己理亏，他深吸一口气：“好。”

明雅又加一句：“希望你说到做到，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明雅和颜修，自此两不相欠。

“好。”颜修似乎只会回应这样一句话了，明雅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向椅背后面靠住，又听见颜修说：“池向阳，你想怎么办？”

明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忘了还有池向阳，可是颜修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要再像前世那样做？

“只要你不碰他，不打扰他和我，我和他会一切都好。”明雅的语气淡淡的，颜修沉默许久：“你喜欢他？”

车里没有开灯，窗外明明暗暗又来来去去的光影透过并不遮光的车窗玻璃打在颜修脸上，明灭变幻，无法映照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他敲着方向盘的手指此时已经紧紧攥住他所能抓住的东西。

车流终于开始动了，颜修发动引擎，他听见明雅的声音如同窗外夜色一样冰冷。

“是。”

……

“刘导。”颜修拨通刘绍成的电话，刘绍成刚接起，听见是颜修，应了一句：“颜先生。”

在片场他为了保密颜修的另一重身份当然不得不不避讳地直呼颜修的名姓，但是到了私底下，却是非恭敬不可的了，毕竟《江山》最重要的投资方，就是星宴。

“之前说的让明雅重拍的事情，您考虑好了吗？”颜修的敬称总让刘绍成听起来感觉瘆得慌，笑里藏刀，说的无疑就是颜修：“重拍实在是……”难啊。

“资金方面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多余的部分，星宴可以全出。”颜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字字句句却又分量十足，“说句不好听的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片酬照付再涨上一些，大部分人的档期当然不是大问题，至于取景，就不需要我说了。”

“是。”刘绍成有些心虚，他也不敢直接反驳颜修，“我觉得重拍这件事儿，确实还是有些欠考虑了。”

刘绍成听见电话另一边的颜修突然笑了一声，笑得他心里直发毛，颜修的语气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刘导您就不想冲击今年的贺岁档？男主是影帝，女主是老戏骨，再加上一群演技由您甄选过的演员，金牌编剧的剧本，有卖点的剧情和相当精良的制作，星宴资金做后台，今年的贺岁档里恐怕没有哪部能和《江山》比吧？何况如果重拍，也能给您足够的时间做后期，既然一切都还没有公布，当然也就不存在跳票这个说法。”

颜修的声音慢悠悠的，带些惫懒意味：“您总不能让明雅一个人，坏了整部您精心制作的电影吧？”

刘绍成不得不承认，颜修所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具有莫大的吸引力。他并不是新晋的导演，却同样需要一个奖项和一部卖座电影的票房和口碑来证明自己。

他执掌过几部口碑相当不错的电影，最后却因为一部文艺片被人批驳“江郎才尽”，他暂时隐退一段时间，一直筹备下一部电影的拍摄，好不容易找到于令的剧本和颜修的资金支持，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放弃？

何况明雅还是迫于颜修的撤资压力强行塞进来的人，那一场杀青戏完全爆发确实让人惊艳，但是前面的剧情再怎么删改，也难掩饰她的花瓶本色，更可惜的是乔锦绣原本应当是相当出彩的人物。

越是明白自己的无奈和对颜修提议的动心，刘绍成就越清醒地意识到颜修对于人心掌控的可怖，他明知道颜修是威逼利诱，却只能心甘情愿地跟着颜修所愿意看到的方向去前进。

但是颜修和明雅，已经不是他所能干涉的领域。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他们的私事。

“好。”刘绍成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应下，颜修开出的条件，他无法抵抗。

“还有一件事情。”颜修在刘绍成准备挂断之前突然开口，刘绍成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颜修接下来的话让他苦恼了整整一个晚上，“池向阳和明雅，就麻烦您多帮我照看了。”

直到那一头响起忙音，刘绍成才堪堪回过神，满脸震惊——明雅和池向阳？

另一边的颜修扔下手机，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双眼合上，唇畔隐隐勾起几分笑意。

他是答应了明雅不去打扰她和池向阳，但是他没答应不可以间接干涉，不是吗？

一声清脆的杯盘相击声伴随而来的是切瑞尖细的声音，她重重地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杯中的咖啡稍稍溅出在桌布上：“你要解约？”

刚从剧组请假出来的明雅此时一袭鹅黄色长裙，她推了推自己用来掩饰面容的平光眼镜：“切瑞姐，您要搞清楚，我不是解约，而是时间到了，我不再续约，这么说，您能听懂吗？”

“怎么。”切瑞似乎早料到这一切似的，索性向后面一靠，双手环胸，纹过的眉轻轻上挑：“翅膀硬了，有了颜修给你做靠山，就想甩了我和公司？星宴肯收你捧你？”

明雅抿了抿唇，切瑞前几天还说让她拍完戏再回去续约，结果今天倒自己跑了过来找她，开口就是谈续约的事情，如果没有人在背后向她告密，她绝对不信。

但她同时也不会相信这会是颜修做出来的事情，颜修一向言出必行，即使撇开他想要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的个人情感，她去星宴，在金牌的何蔚手下带，对于星宴来说也是额外的收益。再者说，让她继续留在切瑞身边，毫无益处，明雅并没有理由相信一切以利益为上的颜修会失去自己的理智做出这样的选择，恐怕幕后的人就是为了让她误会颜修。

那会是谁？除了她和颜修之外的第三个人，又偏偏挑了她合约结束的前一天，让她能够得以脱身，仅仅只是一个警告吗？明雅脑海中突然闪过于令，却也只是一闪即逝。

“没有的事，切瑞姐。”明雅知道现在并不适合撕破脸，难保切瑞不会在剩下的半日中反阴她一把，“您听谁说的？不过公司主要发展的是模特产业，我现在本来就——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过了吃青春饭的最好年纪，而且现在转型成演员，公司的业务可能不对口。您手下模特不少，又哪里有时间来一直操心我的通告和规划？但是放眼整个公司，也没人能比得上您的能力，别人来带我，我也不放心。”

这一番话说得切瑞心里舒坦多了，她之前收到短信说明雅要和她解约，跟着颜修去星宴，她手底下硬件条件最好的无非就是明雅，她才急急忙忙跑过来找明雅续约。她还有别的关于明雅的用途，但她不会和别人说，更不会和明雅说：“说的是有道理，你和星宴签约？”

面对切瑞的质问，明雅一笑：“您觉得是，就是。”

切瑞心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既然明雅去意已决，她也少不得要用些手段来挽留一下：“明雅，这么多年的情分了，算我劝你一句，别以为傍上颜修就万事大吉了，你要是真去了星宴，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不如留在我们这儿，你就是一姐，星宴上面还有徐梦妮压着，你要想出人头地可难啊。”

切瑞突然想到，要是明雅留下来了却没和颜修断掉，那她即使想要对明雅做些什么，也都是不太可能的，那她留着明雅还有什么用处？

“算了算了。”不等明雅回应，切瑞就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要去你就去好了，我不留你了。”

明雅只是笑了笑，杯中的咖啡已经冷了，切瑞不知道，对于明雅来说，所谓的被颜修甩，被徐梦妮压一头，都算不上问题。

不说她和颜修现在已经达成了双方意向的结束，就是徐梦妮，明雅知道徐梦妮前一世在《江山》拍摄完成之后就脱离星宴自己成立了工作室，尽管不知道这一世的轨迹有了她的搅局是否还会和上一世重合，但就算徐梦妮在星宴，她也有办法用自己手上的东西把徐梦妮从神坛上拉下来！

徐梦妮既然敢做那些事，就要敢承担自己带来的后果！

切瑞没打算再和明雅多作纠缠，和明雅说了一声之后便起身离开，她走到咖啡厅外面，思来想去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颜先生，您好，我是切瑞。”

明雅低头看了看腕间的表，时间还早，她本以为和切瑞要纠缠很久，谁知道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不过切瑞心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她也清楚。

明雅突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终于是从切瑞的手下逃出来了，她明白，再明白不过切瑞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前一世她还有颜修的庇佑能够幸免于难，现在是真的，什么都要靠自己了。

“发什么呆呢。”

明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在切瑞刚走之后已经有人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直到那个人开口出声，将明雅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撞上池向阳笑意盈满的双眸，他向来温柔。

“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今天刚进组不是应该忙活着拍戏了吗？”明雅略显熟稔的语气倒令池向阳稍稍一愣，他很快又适应了这样的对话氛围，本来他也是很随和的性格。

池向阳耸耸肩：“徐梦妮和颜修还在卡着，徐姐昨天好像受了点小伤，于编问过了刘导，给我熟悉新剧本的时间。好不容易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谁知道……”谁知道就碰见了明雅和切瑞的私事。

明雅尴尬地笑笑，刚才她和切瑞的对话，他不会全听见了吧？

“刚才那个是你经纪人吗？”池向阳话锋一转，明雅点了点头，心虚地将自己鬓边并不存在的散发向后捋了捋。

“你不和乐阳签合同了？看刚才她的样子是生气了，是你提出来和她解约吗？”池向阳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