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观掌门的过度没有嫌弃丝毫的波澜,杨济时没有举办任何的即位典礼,只是打开尘封已久的九天应元殿大门,祭拜了历代的祖师,随后他便又返回了久居的百草堂。
逍遥观上下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异,在太虚云游四海时,逍遥观的大小事务,本就是杨济时代为处理。
崂山道人几乎每日在神武殿酗酒打瞌睡,广德子在观星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莫忘尘在天姥仙山抱着道藏苦思冥想,这和几个月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苏锦绣觉得自从慕言大闹逍遥观,有什么事情变了,她最近一直在做奇怪的梦,有时会梦到灯火辉煌的说下宫殿,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却又觉得那么的熟悉,有时还会梦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大海的深处冲着自己微笑,笑容是那么的温暖。
这些事让她很苦恼,火翼妖狐荼蘼逃出困妖阵的时候,没有如约的告诉她自己的身世,她每次从梦中惊醒,就会努力的回想细节,也许她不是来自南海的小渔村,亲人没有死于一场海啸,可每当她这么想头就额外的痛。
她问过自己的师傅杨济时,可师傅告诉她这是和慕言大战之后的后遗症,生平第一次她对师傅的话有些疑惑。
生活中唯一还没有变的,或许只有莫忘尘,他哪怕如今修为一日千里,可仍像是自己的小跟班,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怎么欺负他就怎么欺负他。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世界一下子温暖了起来,她从弈亭的断崖上站起来,向着天姥仙山小跑而去,路过莲池的时候,跳跃着就像是涉水而过的白鹿一样欢快。
“莫忘尘、莫忘尘、莫忘尘…”苏锦绣在天姥仙山肆无忌惮的喊着莫忘尘的名字。
声音透过层层枝叶,丝丝缕缕的传进莫忘尘的耳朵。
“这里呢!这里呢!”莫忘尘高声的答应着。
但苏锦绣仍然没有停止呼喊,直到她找到自己。莫忘尘习惯了苏锦绣寻找自己的方式,她喊着自己的名字,就像是自己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那声音便是宣示自己的主权。
每到这个时候,莫忘尘都会假装埋怨她两句,喊得整座山都听到了,其实他挺喜欢苏锦绣这么喊他。只不过今天是例外。
苏锦绣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愁眉苦脸,神态很是沮丧。
“怎么了这是?我们的少年天才。”苏锦绣挨着他席地而坐。
莫忘尘枕着道藏,躺在草地上,沮丧道:“今天依然毫无进展。”
这是莫忘尘修习雷火无妄的第六天,可是哪怕崂山道人在疑难处留有备注,他仍旧看的一知半解。
“早告诉你了,”苏锦绣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教育他:“这可是神武殿乃至逍遥观威力最大的法术,哪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我们明天就要出海了啊!”
杨济时最终决定派遣莫忘尘、苏锦绣和一名最近脱颖而出的百草堂弟子柳青青,一同出海寻找七杀星,以及可能会出现的百鬼夜行,出发的日期就是明天。
这事苏锦绣早从杨济时那里得知,这时有些费解的看着莫忘尘,道:“出海又怎么样?这跟雷火无妄的进境有什么关系吗?”
“我是怕…”莫忘尘突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锦绣没来由一阵烦“以你现在的法力,你能不能有点信心?师傅他们评估过可能会出现的危险,还是决定派我们三个去,那说明我们没问题,你还怕什么?”
“其实,我是怕我保护不了你啊!”可这句话莫忘尘只能放在心里说。
“师傅说现在的大明王朝,海患非常严重,东瀛的武士在沿海肆虐,”莫忘尘把崂山道人告诉他的情况转述苏锦绣“东瀛一样有百鬼夜行的传说,甚至比我们这里还要详尽,所有师傅有些担心百鬼夜行,可能是东瀛人在捣乱。”
此时的东瀛,幕府将军足利义教被刺杀之后,陷入乱局,大名之间彼此抢夺地盘,流浪于海上的浪人被这些实际的掌权者招募,开始有计划的劫掠大明的沿海。
这些武士们都是精兵强将,但还不足以引起崂山道人的警惕,他早年的时候曾游历东瀛,遇到过极其棘手的邪恶阴阳师,阴阳师的法术不同于五大门派,而在东瀛各种流派的阴阳师,法术不尽相同。
这才是他忧虑的地方。
“行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苏锦绣拉着他站起来,边走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与其在这里忧虑,还不如去看看风景呢!”
她总是这么的乐观。
只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足利家为了能重掌东瀛大权,已经派遣精锐武士悄悄从东瀛出发,意图劫掠足够的物质和钱财,以供足利家对其他大名用兵。这伙东瀛武士有数千之众,如果再加上途中收服的浪人,人数之多足以成为大明建朝以来最大的一次倭患。
在船队当中还有足利家族的御用阴阳师渡边一郎,当年在日本以崂山道人的法力也未成占到任何便宜。
逍遥观的傍晚笼罩着一层金黄色,莫忘尘和苏锦绣并肩坐在弈亭的悬崖边,静静的看着渐渐落入夜幕中的夕阳。
“如果杭州的夕阳也有这么漂亮就好了。”苏锦绣纤细的小腿在悬崖边来回晃着。
莫忘尘应道:“逍遥观算是人间仙境了,杭州自然没有这么漂亮,但凡尘一直都有尚幼天堂下有苏杭的说话,想来景色也不会差的。”
“那就好。”她这个时候往往非常的安静,她最喜欢就这么坐着,因为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想自己的身世,不用想那些奇怪的梦,一转身就能看到把自己当做整个世界的少年。
杨济时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他没有打破两个少年间的宁静,或许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坐在这里了吧!他很像帮他们把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可是别说是他,就是道术通天的太虚,终究也无法让时间停留。
他无声的叹息,然后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