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轩静嘴皮子厉害起来,居然一点不输于宋墨之。宋墨之惯常面上都是冷的,骨子里也比他矜持许多,心里头对于顾奢曼早超过一般友情,只是一直藏在心里。哪料到心事被他这样一说出来,登时脸都红了,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你这个人,乱嚼舌头根子!当心小曼知道了跟你急!”
张轩静难得嘴仗胜过他一回,心情大好,于是乘胜追击:“我说小曼的好,她跟我急什么?倒是如果让小曼知道,你连夸都不让人夸她一句,只怕她又该背着人掉金豆豆了。”
宋墨之越发无地自容:“是你耍无赖!我几时不许你夸过她?”
许知远平常早看惯他两个打嘴仗,觉得差不多了,笑着打圆场:“好了啊,本来给她们捧场的,结果自个儿窝里斗起来,可不是莫名其妙么?”
“你看。”张轩静得意地摆出得胜将军的嘴脸:“数梅青跳得最好,知远要是跟你一样小心眼,不是得跑到剧院门口贴出告示,叫人家谁都不许夸梅青?”
“我小心眼?”宋墨之简直受了奇耻大辱,刚要辩驳下去,许知远赶紧拦住,岔开话题:“本来梅青跳得好,那么多人夸,难道我一个一个把他们嘴堵上?那也堵不过来啊。反正不管有没有人夸,我心里头她都是跳得最好的。”
他对梅青的一片深情,这些人早已都知道。难得他坦坦荡荡,从来不做伪饰,这般风清月明,宋墨之看了,忽然觉得是自己小家子气了,一时间也不再说话。许知远说道:“好了,咱们去后台,等她们换完衣服,去吃宵夜为她们庆功。”
几个人兀自热闹,纪伦这边倒显得静悄悄的,只是眼光一直追随着梅青的身影,直到她谢幕离开,才端起茶。管家这时低声说:“老爷稍等,我去去就来。”纪伦微微点头,于是他一径穿过人群,往后台去了。
梅青她们刚到后台,立刻被冲上前来的何老师一把抱住。何老师早已兴奋得双颊通红,眼睛闪闪发亮。抱紧她们连连欢呼:“太美了!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你们跳得有多美,真遗憾你们没法看到,简直像仙子像精灵!我在巴黎学了这么多年舞蹈,都没有看过比你们跳得更优秀的!”
女孩子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刘长鑫更是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何老师?我们跳得,真的有那么好吗?”
何老师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们没有听见台下的掌声吗?”
梅青笑着握住何老师的手:“也只有何老师的教导,才能让我们今晚有这么出色的表演。”
顾奢曼吐吐舌头:“就是就是!再说了,何老师你自己看不见自己在台上的舞蹈,所以当然觉得我们跳得最美!”
大家都一齐笑起来。何老师拍拍手:“好了好了,都赶紧换下衣服卸了妆,何老师带你们出去吃宵夜庆功!”
这话一出口,别的女孩子倒没什么,梅青她们三个却是愣了一愣。还是顾奢曼先问的:“何老师,今天晚上么?”
“是啊。等你们换好衣服就去。”何老师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小曼,你有事?”
顾奢曼红了脸,期期艾艾不知道如何说,却一直看着梅青。梅青心领神会,当下说道:“何老师,要不您看这样吧,今儿是第一场,大家不免都有些紧张,也都累了。不如各自回去休息。反正接下来还有五天,等最后一天我们大家一起请何老师吃个饭,算是庆功,也感谢何老师一直以来的辛苦和对我们的栽培。怎么样?”
何老师看看她又看看顾奢曼,顿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手指尖在她们三个中间点来点去,柳眉倒竖:“是不是许知远他们三个又要来捣乱?好啊,果然女大不中留,看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一个个才培养成出挑的,立马就有来挖墙脚的啊!”顿足发狠道:“看他们几个敢再来,一个两个腿打断!”
她话是说的狠话,然而女孩子们都知道的,她说是经常挂在嘴边说,然而待许知远他们几个,实则满心欢喜,如同自家子侄一般。对于许知远梅青几个人的事情,她心知肚明,兼且乐见其成。一个叫夏蒂的女孩子搂住她说道:“何老师你每次说得这么狠,要是当真下手,许知远他们几个,就是蜈蚣精变化的,腿也全让你打断完了。”
大家全部轰然笑做一团,梅青忍不住伸手去拍夏蒂,气氛一时间热闹欢腾得很。
就是在这时候,管家无声无息走进来。眼见得一干女子笑闹不休,他轻咳一声,屈指在门上轻敲几下。屋里一下子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他身上来。管家手掩住唇,再次轻咳一声,这才说:“冒昧前来,如有惊扰,还望各位小姐海涵。”
乍然出现一位陌生男子,在场人等都有些惊疑不定。何老师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将梅青等人推到身后:“这里是姑娘们化妆更衣的后台,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如果是想要看舞蹈。今日已经迟了,还请明日再来捧场。”
管家拱手为礼:“在下纪舒云,是纪府的管家。我家老爷闻听贵歌舞团盛名,今日特来捧场。观看各位小姐演出之后,盛赞不已。尤其领舞的这位小姐,实在让人惊为天人。”他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多看梅青一眼,才接着说:“而且西洋歌舞东来不久,国内大城市也才刚刚兴起。老爷一向爱才,兼好雅艺,对西洋歌舞甚有兴趣,一见各位小姐今日演出,惊为天籁。所以希望能结交各位小姐,多加探讨,略窥西洋舞艺之道。各位小姐今日演出如此成功,我家老爷特地在福都酒店备下酒席,为歌舞团庆功,希望各位小姐务必赏光。这是我家老爷亲自备下的请帖,请何小姐收下,稍后带着各位小姐赴宴。”说罢,恭恭敬敬递上请帖,竟是十足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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