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赵玉墨

“我们都很好。好久没有给你打电话，有些挂念你。”

孟瑶听到这里，鼻子一酸，差一点哭了出来。

亲人间的关怀总是会让人在不经意间感到温暖。

“我也是，哥哥，”孟瑶说，“我也很挂念你。”

“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孟瑶突然之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害怕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嫂子怀孕了。”孟祥疲惫的声音里透出笑意。他的确很累，自从许静怀孕以后，他就一直照顾她。其实照顾许静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让他感到疲惫，唯一拖累他的是他那略有残疾的身体。

“真的吗？”孟瑶高兴地站了起来，她居然要当姑姑了，“太好了，我太开心了，你要是在我旁边我非要把你的脸亲出洞来。”

“我知道，我能想象得到。”孟祥笑着说。

“多久了？”

“三个月了。”

“哎呀，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昨天才发现。之前一直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往怀孕那方面想。”

“哥，你这人也真是的。”

“这也不能怪我啊，”孟祥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女人，我怎么能知道。”

孟瑶想想也对。

她说：“这么说我快要当姑姑了？”

“那可不。”

“真好，咱们家的血脉终于延续了下去。”

他们同时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同时想起了去世的父亲。

“你见到她了吗？”孟瑶始终不肯提她母亲的名字，每一次她都会用“她”来代替。

孟祥知道孟瑶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他说：“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我曾经去过她以前居住的地方找她，可是房子已经推掉了。房东说她两个月前就搬走了。我问房东她去了哪里，房东说他也不知道。”

“我想她现在或许过得很辛苦。”

“或许吧。我仍在找她，希望有一天能找到。”

“找到以后......”孟瑶顿了顿，“找到以后通知我一声。”

“什么？”妹妹的变化出乎了孟祥的意料，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孟瑶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找到她就通知我一声。”

“瑶瑶，你长大了。”孟祥欣慰地说。

“我只是逐渐学会了放下。”

“你的工作还顺利吗？”孟祥想换一个话题。

“还好。进展比较顺利。这个星期应该就可以全部完成。”

“太好了，我真的为你骄傲。”

“哥，没有你也不会有我的今天，要不是你当初......”

“都过去了，瑶瑶，”孟祥知道孟瑶要说什么，便急忙打断了她，“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我是你的哥哥，长兄如父，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也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哥，谢谢你。”

“我的好妹妹。哥哥永远爱你。”孟祥感觉时间真的好无情，孟瑶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是现在，他口中的瑶瑶居然已经长大了。

“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孟瑶决定现在就将这件事告诉哥哥。

“什么事情。”

“林少华向我求婚了。”

“真的吗？”

“嗯。”孟瑶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我这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我要开始给你准备嫁妆了。”

孟瑶抿着嘴笑了笑，说：“林少华说，他想挑个日子让你和他的父母见一见。”

“那是当然要见的。”电话那端传来了孟祥爽朗的笑声。

挂掉电话。

她下意识地点开了微信，然后，她看到了赵玉墨的消息：我回国了，我们可不可以见一面。

赵玉墨。

她在心里默默地咀嚼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好像已经过期的软糖，再次咀嚼时仍会有甜蜜的味道，可是事实上，味道已经彻底变了。

她快速地在键盘上敲下了“可以”两个字。

然后，她又删掉。

如果没有遇到陈晨，如果陈晨没有提到陈光，或许她会答应赵玉墨见她，或许她们真的会冰释前嫌，或许她们会像以前一样。

她以为忘记了。

但她其实是在欺骗自己。

......

林少华坐公交来到了台东。

台东人满为患。

他挤进人堆四处逛了逛。

他其实是想为孟瑶买件礼物。

当他听说孟瑶的小说快要完成的时候，他便打定主意要为孟瑶买一件特殊的东西当作礼物。

他走进一家鞋店，选中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看了一眼标价，要三千多块。

店员走过来询问：“先生你好，请问是给你女朋友买鞋吗？”

“不是，”林少华说，“我太太。”

“你真有心，你太太一定很幸福。”

“谢谢。”

“你选中了哪一款呢？”

“黑色的。”

“黑色的这款是我们的最新款。”

“那就这一双了。”

“可是......”店员一脸疑惑地看着林少华，“你知道你太太的鞋码吗？”

林少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他嘲笑自己也太没脑子了吧，居然连孟瑶的鞋码都不知道。可是人家孟瑶不光知道他的鞋码，连他的腰围胸围都一清二楚。他这个准丈夫真是不称职。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对店员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她的鞋码是多少。”

“那你可以问一问你的太太。”

“我想给她买一份礼物，不想让她知道，我一问她不就露馅了嘛。”

“嗯，理解理解。”

“不好意思，下次吧。”

林少华离开鞋店。

他没有想到的是，十分钟之后，赵玉墨将会光临同一家鞋店，并且买下了他没有买下的那双黑色高跟鞋。

林少华又随便逛了逛，依然没有他想要买的东西。

最后，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珠宝店，他朝珠宝店走去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他的母亲。

雨越下越大，他没法马上接起电话，所以他不得不将手机放回裤兜，然后跑去旁边的超市避雨。

他来到超市，背对着超市大门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手机的铃声已经停息。

他拨通了他母亲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少华，”电话那端传来了刘香的声音，“刚才在忙吗？”

“没有，刚才你打来电话的时候突然下雨了，所以我找地方避雨去了。”

“哦，那你现在在哪。”

“我在超市呢。”

“哦。最近还好吗？”

“一切都好。妈，你呢？”

“我也是，一切都好，你放心，”刘香有些不满地说，“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你这臭小子太没良心了。”

“妈，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没顾得上。”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回哪？”林少华明知故问。

“当然是回美国啊。还能回哪。”

“回美国干嘛，我在这里待得好好的。”

“可是你爸需要你，你总是要接你爸的班的。”

“那些东西不属于我，我只想要我应得的东西。”

“你......你难道就准备靠画漫画过一辈子吗？”

“是的。”

“你的人生就那么没有追求吗？”

“妈，你说的有些话始终都让我很费解，”林少华的声音有些激动，“在你的眼里到底什么是追求，到底什么才是有意义。”

“财富就是人生的意义，财富就是我人生的追求。”

“妈，你怎么总是那么功利。”

“林少华，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和你父亲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你。何况，我这根本就不叫功利，如果追求财富都能被称为功利，那这整个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我人生的意义，爱着自己真正爱的人就是我人生的追求。我喜欢我正在做的事情，您别再逼我了，好吗？”

“那顾晓梦怎么办。”刘香终于将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顾晓梦，顾晓梦，又是顾晓梦。

他和刘香的谈话永远都躲不开顾晓梦。

他说：“顾晓梦自己都已经不再提这件事情，你怎么总是揪住这件事情不放呢？”

“你父亲公司现在最大的股东是顾晓梦的父亲。”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那就说明你父亲很有有可能会被踢出这场游戏，你父亲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的东西很可能就这么没了。”

“但这跟我和顾晓梦又有什么关系。”

“我要你参与到这场游戏里，我要你和顾晓梦产生密切的联系，你懂吗？”

“妈，我有女朋友了。”

“哦，”刘香很平静，林少华孤身一人在那里终究也是需要人来陪伴的，“那没关系，离开她，回到这里。”

“不可能了。”

“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向她求婚了。”

“你......”林少华无法想象电话那端的刘香既惊愕又激动的表情，“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跟我商量。”

“我已经做了决定。”

“我不同意。”

“妈，我不会让赵玉墨的悲剧重演，虽然我不知道赵玉墨当时离开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我想，和您应该不会没有任何关系。”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妈，我已经做了决定。”

“我不同意，你能不能为你爸和我考虑考虑，我们为你付出了一辈子，难道妥协一次就这么难吗？”

“这不是妥协，这是出卖自己。”

“林少华，我告诉你，如果你非要这么一意孤行，那么我不仅会停止给你汇钱，而且，即使有朝一日你和她结婚，那我和你爸也绝不会出席你们的婚礼。”刘香以为林少华会妥协，因为她知道，家庭的完整性在林少华的心里是不可或缺的。

“妈，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林少华苦笑，“我只是想和我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变得这么扭曲，”林少华叹了口气，“对不起，妈，让你失望了。”

林少华没等刘香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他和他的母亲过去曾是如此亲密，但现在为什么竟到了如此境地。

他承认，因为赵玉墨的离开他对刘香的确心存芥蒂，但事实上，一切的改变都源于父亲事业上的那次挫败。

仿佛那次挫败成为了许多人命运的拐点。

他的母亲变了，或许他也变了。

他没有资格指责他的母亲，只是，他感觉自己和母亲的心越来越远。

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难过？是痛苦？亦或是悲哀？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当爱情或者亲情在面对物质利益的诱惑时，究竟该怎么选择。

电话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孟瑶。

“少华，我正在赶往台东的路上，你现在在哪里。”孟瑶的声音有些焦急。。

林少华有些感动，他说：“我在超市里。”

“外面雨越下越大，你不要出去，我来接你。”

“丫头。”

“怎么了？”

“我爱你。”

林少华听到电话那端的笑声。

他感觉他所有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情能和与自己心爱的女人长相思守耳鬓厮磨相比。

他听到身后不断有人走进超市来避雨。

他转过身，然后他看到了赵玉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