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值得伤心

等过了一会儿，饭菜刚做好，宋清妍倒是回了家，只是眼睛却有些红通通的。

“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苏倾之皱起了眉，轻声问道。她在宗祠的表现既然让苏远洋都刮目相看了，整个苏家应该没有人这么不长眼，在这个时候欺负宋清妍吧？如果真有，那苏倾之不介意让对方付出十倍的代价！

“没有，没有……”宋清妍连连摇头，只是神色却有些迟疑，“倾之，你爹找到我，和我说了会儿话而已。”

“我爹？”苏倾之嗤笑了一声，“娘是说，那个将我们丢在宗庙不管不顾，就当没生过女儿的那个男人，也算得上是爹么？”

“倾之……”宋清妍幽幽叹了口气，她自己出身卑微，家中因为贫寒，不得已才会将自己卖到苏家来做丫鬟。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说自己交了好运，一个山里丫头，若不是因为长得清秀，哪有资格进苏家。

虽然只是个下等奴婢，但在苏家的日子，也的确是好过在村子里日日辛苦耕作。苏家在兰川城颇有一些地位，而且还是修真世家，通过几代的积累下来，到的确是过着富贵日子。就连做丫鬟的，一年四季也有衣服发下来，顿顿有肉吃，还有月例银子。

宋清妍本来是想着，等自己二十几岁年纪大了，或许就会被放出去了。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把存下的银钱给父母，盖两间房子，找个忠厚可靠的人嫁了，也是快活的过完这一辈子了。

只是苏倾之怎么也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微小的愿望，老天似乎也不愿意成全。苏修齐那一次强要了她，她不过是个丫鬟，又能如何，心里悲愤交加，却也只能就此忍气吞声，没想到后来生下了苏倾之无法修习，母女二人干脆便被赶到了宗庙。

但宋清妍心里却是高兴的，她宁可一辈子守着苏倾之，两个人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行。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倾之竟然又能练武修习了，而且听宋修齐说起，似乎还是个有天赋异禀的人。虽然觉醒得晚，但就连家主苏远洋对她也有几分另眼相待的意思。

“原来是宋修齐找母亲了啊，大概是说希望我以后回了苏家家宅，以后他能多多照看我们，弥补过去的亏欠之类？”苏倾之略带猜测的说道，倒是宋清妍有些惊讶，连连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些吧。”

“娘亲想要原谅他么？”苏倾之并没有恶言相向，反而认真地问道。

“原谅？”一直温温柔柔的宋清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凄凉道，“娘不后悔带着你在祖庙吃苦，可是你父亲，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只是陌生人而已啊，谈不上原谅他，因为压根就不曾将这个人看在眼中。从前或许还曾有过一点奢望，但当她们母女因为丢人现眼被赶到宗庙的时候，对方一言不发，这些年来，哪怕稍有救济，她们母女也不会过得如此惨淡。

如今听说苏倾之天赋异禀，或许前途不可限量，就这么急着要回来弥补？可是这些年的失望和痛苦，又岂是轻飘飘补偿两个字就能一笔勾销的？

苏倾之莞尔一笑，“既然只是陌生人，母亲何必为这种人伤心。”

“可是，他毕竟是你父亲……”宋清妍最担心的的就是这个，苏倾之年纪还小，说什么修炼有天赋，还为时过早了些。就算再怎么有天赋，若是有人心生嫉妒，未必还能活过成年，再怎么天赋异禀又能如何，不都是空谈么。

有苏修齐在，作为名义上的父亲，好歹还会保护自己的女儿。宋清妍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女儿与自己的亲生父亲生疏了。

苏倾之的心中一软，也许宋清妍出身平平，也没什么特别强大的力量，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宋清妍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委屈求全保住自己的女儿。但这份母亲爱女之心，却让苏倾之浑身战栗。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爱护过，仿佛无论她是练武奇才，还是平庸无奇的废物，在宋清妍心中，最担心的始终是自己的女儿过得会否安全与开心。至于能不能成才，她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父母爱子女，计之以深远。苏倾之此刻倒有些可怜苏修齐了，他恐怕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好的一个女子吧。

“母亲不用为我担心了，我们去了家宅，能靠的只有自己，到时候就算要借力，那也是借的祖父的力。至于父亲，他自己资质平平，又没什么能力掌管家业，不过是个闲人而已。”苏倾之早就将苏家的事悄悄打听了一番，对苏修齐还真不怎么看在眼里。

“只是我去了苏家，恐怕要去学武练功，母亲到时候还要他照应，也不必撕破了脸，他想要补偿，就让他补偿吧。”苏倾之笑颜如花，小手拉着宋清妍坐了下来，“娘你快吃吧，不然等会儿饭菜就凉了。”

一灯如豆，却将小小的房间照的无比温馨。苏倾之也在心中暗暗发誓，她如今只有宋清妍一个亲人，谁要是伤害自己的母亲，她一定要对方百倍偿还！

苏家前来祭祖，但是在宗庙也没待多久，几天之后就准备启程了。而这一次浩浩荡荡的大队伍里，则悄然加上了一辆青色的马车。苏远洋果然没有食言，决定将苏倾之从宗庙之中带回去，至于宋清妍，苏家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活一个女人。

苏倾之这几天一直都陪在母亲身边，练功也只是寻常，并没有表现的十分刻意。

一直到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停了下来，苏倾之才伸了个懒样，从冥想修行之中恢复过来，她用了这几天的时间调整自己的灵力，把幻月打通过后的静脉重新梳理了一遍，就仿佛是睡了一觉醒来，越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进劲了。

“四姑娘，咱们到地方了，请下车吧。”外头传来了一个仆妇老大不乐意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马车停在小院外头，基本都是小辈们走的，她是被分配来照顾苏倾之和宋清妍的，想一想都知道，从宗庙重新接回来的主，身上又没钱，娘家也没什么势力，就算回到了住宅又怎么样，还不是连着骨头都要被吞下去。

伺候这样的主子，下人们当然也不太乐意。

苏倾之在马车里挑了挑眉，哟，一来就给自己个下马威啊。她示意宋清妍坐在马车里先不要动，反而是自己掀开车帘钻了出来。

“你是派来伺候我们的？”苏倾之大声问道。

“是。”虽然百般不情愿，但康妈妈也只得陪个笑脸，“主子请下车吧，咱们到地方了。”

“那就劳烦你把这些东西都拎着吧，不是说了来伺候我们的么，总没有我们自己拎东西的道理吧？”苏倾之将身上几个包袱往前一递，示意对方伸手接了。

康嬷嬷顿时有些暴怒，她们母女算是个什么东西，在祖庙里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回了主宅，不知道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还敢指示自己！

苏倾之却抢先笑了起来，冷冷地说道，“你可想好了，你要是不接，我就收拾包袱回祖庙去。只不过我是家主喊回来的，若是家主知道你区区一个奴婢得罪了我，到时候……”

到时候，可能自己当场被打死也不是没可能的。苏家家规甚严，动不动就要挨板子，而且修道之人力量强悍，根本不将普通人的生死放在眼里。

康妈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在苏家待了几十年，就算是被赶出去了，这几十年的老脸该往哪儿搁？

她连忙挤出一点干笑，伸手将苏倾之身上的几个包袱全都往自己身上抗，“四姑娘说笑了，奴婢拿着是应该的，不敢叫动手。”

“倒是个有脾气的。”坐在另一辆马车上，有着圆圆面孔的小姑娘倒是笑了起来，“哥哥你说是不是，我还以为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孩子呢。”

“不要胡说，那毕竟是二叔的女儿。”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男孩儿看了对方一眼，示意妹妹不要多言。苏雅韵却不管这些，依然好奇的多看了几眼，那女孩穿着普通，比起丫鬟来都还差一点，但却抬头挺胸，容色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气，站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出众，便是用鹤立鸡群来形容也不算过分。

苏倾之跟着康嬷嬷一路朝内院之中走去，不知是不是方才被苏倾之给震慑到了，康嬷嬷一路老老实实不敢多说话，一直将母女二人引到了一间小院子门口，这才停下了脚步，“四姑娘，宋姨娘，这里是倚湖院，二爷将这院子空出来，特意留给二位住的，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到时候吩咐奴婢就是。”

康嬷嬷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看着就不像是安了什么好心。苏倾之冷哼了一声，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恩威并重才是王道。

这院子虽然小，但白墙黛瓦，收拾的倒是挺干净的。而且院子里或是种了一株梨树，此刻正是开花的时间，梨树高大，雪白的花瓣在头顶绽放，偶尔有风吹来便撒落下来一室的梨花纷纷。

这住所，可比他们在祖庙之中住的柴房不知好了多少倍。就连宋清妍都极喜欢这梨树，面容之间不由浮现了几分喜色，不过随之而来的，却也有忧虑，“请问嬷嬷，这院子，就只有我们母女二人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