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什么原因,昨晚睡得并不好,凌晨四点钟从一个模模糊糊的梦境中醒来,窗外漆黑,一盏弯月作陪。干脆就不睡了,起床淘米,解冻了半只河蟹,几只虾,半个钟头后,屋内就有了海鲜粥的香气。
“很多人喜欢用大闸蟹,不过是因为闸蟹价格高显得名贵些。其实不然,做海鲜粥用梭子蟹味道更好些。”临近下班,办公室里的人都饿了,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煮粥煲汤上来。
就在一个月以前,她应聘进入这家岛城TOP10的广告公司,负责文案策划的工作。其实,凭借她的学历和能力完全可以进入规模更大、更具竞争力的广告公司,但那样也意味证更高强度的工作量,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轻松些吧。
“云蔚妹妹,请教你个问题。”有个叫小陆的男同事凑过来,往她的桌子上放了一小盒糖果,“你说,像你这样又美又贤惠的姑娘该去哪里找,告诉我,我好把我家臭婆娘给踹了。”
这牛怕是要吹到天上了!几个同事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小陆,前提是你得有个婆娘呀。”
“不要物种歧视。”小陆不服气的反驳,“我家猫猫要是知道有人这样说她,可是会伤心的。”
戏精!众人不再理他,转头接着聊天,“听说英国人顿顿吃薯条炸鱼,小韩,真是这个样子?”
“当然不是。”云蔚果断摇头,“他们可忘不了还有种食物叫鱼炸薯条。”
“可怜的英国佬。”办公室资深吃货曲琪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我实在不能理解那些移民国外的人,虽说外国的福利待遇、教育医疗可能比国内好一些,但如果就此吃不到火锅烤鸭麻辣烫云吞小面蟹黄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吃货的世界观果然匪夷所思。
“其实还好。拿英国来说,华人开的中餐馆味道还是相当地道的。我初到英国时住在伦敦的西城区,一到周末就拉上几个中国同事大街小巷的找华人餐厅,个把月的功夫竟找齐了八大菜系。不过后来去了爱丁堡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足足逛了两个月才找到一家不错的餐厅,老板是广东人,粤菜和江浙菜烧的很地道,川菜也会做几样,只可惜离上班的地方太远,我一般一星期去一次,一次要三盘菜,自己吃。”
“这么说来那个广东人大赚了你一笔?”
“并没有”,云蔚耸耸肩,“一个月后胃痛,医生警告我不能再暴饮暴食。”
有人笑的直不起腰来。
下班后,她如往常一样先去了公司楼下的生鲜超市。走到蔬菜区的时候,看到货架上摆放着新茬的荠菜,就突然很想吃荠菜猪肉馅的水饺。荠菜吸油,和肥瘦相间的猪五花搭配,咬一口唇齿留香。
以前,她什么菜也不会烧,更不用说包水饺这么麻烦的事情。身边的小姐妹就老呛她,云蔚,不会做饭,以后可是会被你家那位小帅哥嫌弃的。她那时也真是天真,竟真跑去问他,诶,靖权,你实话实说,我不会做饭,你会嫌弃我吗?
要我说,这个问题很是无聊。这是他的回答。
这算什么!她不肯罢休,跟在他后边一直问呀问呀的,一定要得出个确切的答案来。终于,刘靖权不堪其扰,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拽去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路。
“把我惹生气你可是要吃亏的。”她被吻的意识涣散,呼吸的间隙,模模糊糊听到他谈谈的声音在耳边。“想那么多干什么,我找的是女朋友,又不是保姆,会不会做饭没那么重要。”
后来,她去了国外,从英国南部到北部再到法国,不得已学着自己烧菜,种类越来越多,味道越来越好,她每每都把盘子里的东西吃的光光,刷盘子的时候,看凉水冲过手腕,冰冰的,突然就有穿心的难过,她的手艺这样好,竟无一人可分享。
从超市出来左拐是一家新开的歌厅,歌厅一旁是公交站牌,每天云蔚在这里等35路公交车回家。就在车快要来的时候,突然有个十八九岁的男孩从歌厅里跑了出来,冲她招手。
“韩小姐,等你一天了。”
等她?云蔚眯着眼睛打量来人,个子不高,手腕上有明显的文身,怎么看都不像是邻家好少年的模样,而且为何要在灯红酒绿的歌厅门前等她呢?不由得警惕起来。
“别误会,阿风姐姐今天和朋友在这里唱K,知道你在附近上班,就让我出来留意一下。”男孩上前一步,不慌不忙的解释,“昨晚你的包,一个基本款的coach,落在体育场了。”
傍晚的歌厅,车马喧嚣、浮光掠影,云蔚不常来这种地方,只觉着很嘈杂。男孩带着她来到二楼的一处包间,推门进去,满地狼藉,有个身影正懒散的半倚在沙发山,看上去略带疲倦,是昨晚的那个乐队主唱,叫阿风。
“多亏你的包里有张名片。”阿风坐起来,顺手点了一支娇子香烟,“你叫韩云蔚对吧,我见过你。”
烟雾弥散,整个包间里都充斥了呛人的味道,她接包的手停顿了一下。“昨天晚上?”
“不是。”阿风摇着头,“四年在,我还在英国学音乐,圣诞节那天有朋友约我去伦敦西城富人区的一家酒吧参加party。那个酒吧很大,位置也佳,东面是英国伦敦著名的海德公园。我无意间从窗户望出去,就看到了你,坐在长椅上,抱着一袋面包屑喂了一整天的鸽子。当然了,依着我的性格才不会注意什么关心小动物的善良少女,我之所以对你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那个陪你坐了一天的人。”阿风停下来,余光瞟上对面微变的脸色。
“是左澈公子。”
“我们是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阿风弹了弹指间的烟灰,不置可否。“英国华人圈子里,没人不知道左公子的大名,长相英俊不说,出手也阔绰,什么香车宝马、鼎铛玉石,不过是一挥手的事情。但大家也都知道,左公子这个人向来谈钱不谈感情,和他讨一杯好酒一支舞简单,讨一个名牌包一块名牌表也不难,但若是想和他坐下来认真的聊聊未来谈谈人生,他恐怕是不肯的,因为谈感情太浪费时间。”
“而那天,我竟亲眼看到他从清晨陪你到黄昏,不是迷醉酒吧也不是喧嚣的夜店,而仅仅是一个并没有多少人烟的公园。我才恍然明白,于公子而言,是有例外的,那个例外,是你。”
绝没想到阿风会说这些话,她和左澈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释清楚的,而且也无必要告诉阿风他们的事情。云蔚只是摇了摇头,“是你多想了。”
“别急着下定论嘛。”阿风深吸一口烟,自顾自的说下去,“后来我回国来岛城做音乐,圈内不少朋友是H大毕业的,茶余饭后竟听到了关于你的一些,恩······其他的传闻。就很好奇你是个怎样的人,不但让公子放弃原则,也让哥哥念念不忘。”
“哥哥?”哥哥又是谁?
“别装了。还能有哪个哥哥呀,就是你喜欢也喜欢你的那位哥哥呀。奥,对了,他说可以称呼他,刘先生。”
当左澈的名字从阿风的口中蹦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很不淡定了,如果再加上他。刘靖权,左澈,似是而非的昨天,若有若无的痛感,任谁心里都该是乱的不得了。
这个地方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云蔚拿包起身,推门欲走。
“阿风,谢谢你,不过,我想我不认识你口中的那位·······那位先生。”
“不认识吗?”阿风拦住她,一副深知内情的样子,“昨晚哥哥唱歌的时候是谁慌张的逃走了?我的眼睛可不骗人。”她捻灭了手中的娇子香烟,接着说,“昨晚散场后我本想去认识一下哥哥的,却不成想哥哥竟主动来找了我,他说在VIP坐席上捡到了一个包,还请麻烦后勤处联系一下失主。但我很肯定他是认识失主的,不然也不会解下包拉链上那个廉价的吊坠来放入自己的口袋。”
吊坠?云蔚愣了一下,低头看包。拉链上空荡荡的,挂了好多年的那枚水鸟吊坠果然不在了。
那是他送的第一份礼物,不是奢华的,却温暖而纯粹。初到英国的时候她没什么朋友,就习惯一个人到处闲逛,陌生的教堂、牧场、公园、弄巷,每到一个地方会留一张照片,照片的四周是景色,中间便是那枚淡蓝色的吊坠。
而如今,他收回了那枚吊坠,是要将最后的一点联系也切断吗?一定要,决绝的如此彻底吗?
“哥哥真是念旧又专情的人呢。”阿风拉开包间的门,眼神里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来,“我阿风看人一向很准,所以私下里觉着,哥哥比公子更适合你。”
出了歌厅,北国冬日的街,寂寥而冷清。她一个人走着,直到走出去好远,才想起来方才买的东西全忘在了歌厅,不禁暗暗摇头,这是什么记性。却也不想回去拿了,在路边买了小笼包子和豆浆,却也因为已不是吃饭的时间,东西都不热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指肚无意间碰触到脸颊,一个冰凉一个灼热。念旧又专情吗?云蔚的嘴角露出一个苦笑,那当初那一巴掌,她是为什么而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