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红袍浪人

希阳高中大门前有座石桥，石桥下，是不知来自何处，流向何方的江水。

每天放学后，钟灵都和三两同学一起，笑闹着走过这个石桥，再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小面馆吃上一顿学校食堂没有的，他们自认很美味的面食。

今天也是一样，钟灵踩着欢快的步子，和两个要好的同学走出教室，朝校门方向走去。

他们学校实行的是半封闭式管理模式，外来人员包括家长在内均需登记审核后才能进入，本校师生则可以凭借校牌和工作牌出入。

钟灵在向门卫大叔出示校牌的时候，大叔回以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钟灵烦闷的噘嘴：“大叔，好了没？我校牌有这么好笑？”

门卫大叔直接笑出了声：“校牌不好笑，你这个娃好笑！哈哈哈！你脸好了？不哭鼻子了？“

钟灵先是一愣，接着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前两天她和同学们在打排球，对面飞速旋来的球不小心砸到她右脸上，在她眉骨和鼻侧留下了明显的红痕。

钟灵头都被砸懵了，被砸处火辣辣的疼，似乎还流了几滴鼻血，还伴着不自觉的鼻酸和眼泪。因为球场离校门近，钟灵就跑到门卫室找水龙头洗脸。

当时就是这个大叔看着她洗的脸，边看边笑她：”女娃娃家就别学那些男孩子打球了撒，看看，被打到哭鼻子了吧？“

“我没哭鼻子！”钟灵当时气得直咬牙，换来大叔的又一阵乐。

大叔还回钟灵的校牌，钟灵这才回过神来，朝大叔郑重道：”我再强调一次，我没哭鼻子！“

这回不止大叔，就连钟灵的同伴都跟着笑了起来。

钟灵很喜欢学校门口这座石桥，总觉得在这样古朴的桥上，不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是不合常理的，至于什么浪漫的事呢，她也没想好。

像白娘子和许仙这样的浪漫邂逅？钟灵想到这，不禁失笑。

“哎哎，你看那边那人，好可怕！”钟灵被旁边这一声叫惊回了神，朝同伴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离她们大概五百米远处的同侧马路上，一个穿着一身红袍，腰间松垮系着一根带子，身型颇为高大，头发有些长，长得一边刘海遮去了半边脸的男人，直挺挺的立在那，正朝钟灵她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钟灵身子不禁一抖，心里开始发毛。她转头看了眼还停在82秒的红灯，焦灼不已。

红袍男子快步朝她们走来，等钟灵发现时，男子离他们已经不足一百米，而红灯此刻还闪在23秒处。

钟灵紧张的看向男子，手下不自觉收紧拳头。

男子越来越近了……钟灵这才发现，男子身上远看似枣红色的袍子，离近了看却是刺眼的火红色，只因脏污了而显得暗沉而已。

随着男人的靠近，钟灵惊讶的发现，男人浓密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蓝瞳。不止如此，随着他的靠近，那对瞳孔从天蓝色慢慢转红，最后和身上的袍子一样，似要喷发的焰火一样灼人。

八、七、六、五、四、……钟灵心下默念，终于忍不住，猛的左右抓起同伴的手，狂喊出声：“快跑啊！”

三个小姑娘像受惊的小鹿般，在绿灯亮前几秒就冲向人行道。她们身后，追着一个一身红袍的浪人。

钟灵边跑边注意左右车辆，还分神回头看追他们的男人，差点就被一辆没停稳的电动车撞上。

钟灵扶着胸口边道歉边继续奔跑，身后传来男人呜呜呀呀的声音，听不真切，却漏了几个音节飘到钟灵耳中。

钟灵努力分辨，才听出是“我的”，”还“，”别跑“这几个词。

终于安全跑过路对面了，三人气喘吁吁的回头看，发现红袍男人没有跟上，被一辆大巴挡在了后面。

几人匆忙朝熟悉的小面馆奔去，寻求熟悉的安全感。

钟灵无心吃面，盯着眼前的面汤出神。红袍，蓝眼，男人，好熟悉的画面……

“那个流浪汉为什么要追我们啊？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

“有可能~或许是饿了追着我们要吃的？”

“可我们身上什么也没带啊。对了，我总觉得啊，那人是追着钟灵跑的……“

钟灵转头，惊道：“不会吧？！”

吃完面，几人战战兢兢地探头出面馆，确定门口没有红衣人堵着，这才放心地快步朝学校走去。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察觉，反正钟灵是感应到了，身后某处有双眼睛正在窥探着她们，或许只是窥探她自己……

赤诚看了眼钟灵她们进入的校门，澄清的蓝眸闪过一丝狡黠。

他低头，看着好多天没洗过的脏污袍子，眉头紧缩，接着用手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把碍眼的毛发拨到耳后，露出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来。

赤诚转身，走回石桥上，撑着桥栏，看着桥下波光粼粼的江水。

江边一处空地上，架着一个晾衣杆，上面挂着几件干净衣服，此刻正随风飘扬。

赤诚嘴角一扬，迈步走下石桥，朝江边空地走去。

赤诚走到晾衣架前，用手拂过几件男性便服，抬眼看着前方的屋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他迅速取下衣服，卷成一卷塞到自己袍子里。

赤诚转头瞥了眼身侧的江水，心道，先下水洗个澡，再换上这身干净衣服。至于衣服的主人嘛，以后再想办法报答他的“赠衣”之恩吧，嗯！

赤诚刚解了衣带，正要脱下袍子，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声鹅叫，他转头……发现，一个男人赶着一群鹅从屋后走来，边走边“噜噜噜”的指挥鹅群。

“噜噜……噜？”男人发现了赤诚，两人呆愣的对视片刻，接着——

“抓小偷啊！抓小偷！”

赤诚一惊，撒腿就跑。然而没跑多远，他就发现，这是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落，应该是主人为防止鹅走丢弄的。

赤诚跑到篱笆前，顿了顿，转身往回跑。他就来“借”个衣服，可不想把人辛苦弄起来的篱笆踩坏了。

男人看着朝他跑来的赤诚，也是一愣。他身边应声赶来的另两个男人也顿住了。不过愣神也就几秒的时间，几个男人就朝赤诚扑来。赤诚忽然侧身，一头扎入江水中。

平静的江面漾起一波水花，赤诚从水中探出头来，甩了甩湿透的头发，从怀中拿出“顺”来的衣服，叹了口气：都湿了，可惜了！

日头有些毒，赤诚打算在水中多泡一会，洗掉身上的脏污，冲去一身的热气。他先游到岸边，把衣服都铺晾在草地上。

岸边有几个小孩在嬉闹，互相推搡着。赤诚看着他们，眉头舒展，不觉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再次扎入水中。

才游了不到十分钟，岸边就传来尖利的童音，赤诚转头看过去。只见离他不远的水面上，扑腾着一个孩子，而岸边的小伙伴有在呼救的，有跑回家找大人的。

赤诚一个倾身，朝落水孩子处加速游去。没一会他就把孩子拖回岸边，边按压他胸口，边给他做人工呼吸。等孩子呕出一大滩水，他才松了口气。

闻声而来的家长跑到他们跟前，赤诚抬眼，就对上了一个男人复杂的目光。这个男人，正是没多会前追赶他的衣服主人！

赤诚坐在桌前，接过女主人给他递来的干毛巾，边道谢边随意擦了擦滴水的毛发。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干起偷偷摸摸的勾当了？”男主人李家宝道。

赤诚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想偷的……就身上的衣服太破了，想换身干净的。”

”早说啊，给你就是。我看你也不像贼，人不坏，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赤诚诺诺应声，心下却道：早知道有你这么爽快的人，我才不会蠢到要去“偷”了！

要知道这几天，他都是在各种质疑目光中度过的，都以为他是骗子。

比如昨天，他想和路人借点钱买吃的，被无情无视；再比如前天，他想跟手机店借点通讯设备来研究，被当做变态赶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