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涟这么一嗓子吼开我整个人算是全无睡意,朝岸边看了一眼,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小船竟然划到了我们戏班子搭台唱戏的地方,而他们现在正好就在演我的戏本子。
我一阵尴尬,再加上秦百涟这么一嗓子,秦淮河上本就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船只,不少人听见了他的声音,朝我们这边望了过来。我有点慌不择路,秦百涟你给我等着,我是想移到他那边去赏他一个爆栗,谁知道我刚刚站起身就感觉小船很剧烈的晃动起来,原来船尾被一只画舫实实在在的撞上了,我身子不稳就朝一边倒过去,眼见着燕儿坐的那一边被翘了起来。
“秦百涟,快去抱住燕儿,当心她掉到河里!”
辅一说完,我便很不优雅的掉到了河里,溅起了很不优雅的水花。
我是会水的,所以心里并不是很慌,船上秦百涟倒是慌得不行,他一个劲喊我名字,我都想把头埋到水里了,丢人呀!
我吩咐秦百涟照顾好燕儿,我先向岸边游过去,让他一会去岸边与我汇合,谁知道好久不曾活动筋骨再加夜里河水实在是凉的透骨,我没蹬两下水就感觉小腿一阵抽痛。
糟糕,可能是抽筋了!
秦百涟救我啊!我疼得喊不出声,感觉自己也是挺作死的,刚才一掉进来就该服个软别怕丢人,叫秦百涟把我捞上来才是第一位的。
怎么还没发现我啊,“秦百涟,救我,抽,抽筋了!”
我已经开始喝了些河水,浮浮沉沉不由自己。倒是船家先发现我不对劲,“这姑娘看起来不太对啊!怕是溺水了!”
秦百涟这才看出不对劲,“施梨,施梨!你还好吗?回我一声,等着!我这就下去救你!”
秦百涟放开燕儿开始脱外套,就在这时候旁边画舫上跳下来了一个人影,他很快游到我旁边,拉住我的手,“施梨,你没事吧。”
说完就带我往画舫边上游,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但说起来我当时已经有点昏昏然,就没有仔细想他到底是谁。直到我坐在画舫的甲板上抖抖索索开始发冷的时候,侧头一看,吓得我差点又掉了下去。
“陈陈陈陈予白!你为什么在这?”
或许我此时滑稽的模样令他有些可笑,他抿了抿嘴,万年冰山破了壳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唇边的两个小梨涡也浅浅的显了出来。虽然同样都是湿淋淋的造型,他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狼狈。
“不可以?”
“当当当当然可以,但是陈陈二”他抬起头,一边眉毛冲我挑了起来,“陈予白,我我我好冷!”我十分习惯性的怂了起来。
他不慌不忙的帮我拧了拧袖子和裙摆上面的水,终于发了善心把我抱进了画舫中。
“这位姑娘,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的,下午才见过面,没想到现在又见了。”
我抬头看见了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哦,今天下午那位贵公子。
我朝他羞涩的一笑,“让大人贱笑了。”其实并没有,非礼无视不懂啊!姑娘家这么狼狈你怎么能在一边看着呢?快走啊我说的还不明白么?
陈予白接过仆从递来的被子,替湿淋淋的我盖上,淡淡的抬眼,很明显看懂了我眼里敢怒不敢言的怒火,很顺手的在我额角磕了一个爆栗。
我是又冷又怒,骨子里欺软怕硬的风格在这时候让我怂的快被自己气哭了。这要是秦百涟我俩就打起来了,但是我跟陈予白打是真的从八岁开始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于是很没骨气的挨了一下后还谄媚的对他笑了笑,然后自己低头委屈。
“施梨施梨,你怎么样了?还好吗?”秦百涟手里牵着燕儿,急吼吼的跑进来,伸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发热。走吧我们回家,回去让王姐给你熬点姜汤。”
“这位是?”陈予白问。
“哦,他是……”我顿了一下是在想要怎么跟陈予白介绍,陈予白是今年刚刚登科的武状元,没什么事难道不应该待在长安吗?既然他同那华衣公子一同来到临安,那我估计那华衣公子八成也是个京城显贵。而秦百涟虽然是秦丞相之子,如今却是逃婚出来的身份,这叫他们知道了我怕对秦百涟名声不太好,又怕暴露行踪,招致袁家人再次抢人。
电光火石之间我已经替秦百涟考虑了很多,但还是没找到解决之法。
“我是她相公,”他紧了紧握住燕儿的那只手,“这是我俩的闺女!让她跟我走!”
我扶额。
陈予白有点绷不住想笑,那表情太可怕简直是噩梦。“施梨,我们才两个多月没见,令千金都这么大了?”
我不认识秦百涟这个人!
“这位是我在来临安的路上认识的小兄弟,”我笑的特别尴尬,“他人挺好的对谁都很热情,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我指了指自己的头,“小姑娘叫燕儿,特别乖,是我们戏班子负责做饭的王姐的女儿。”
我把被子掀开跳下来,“陈予白,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在临安要事有空想找我玩,就去德顺班。”拽住秦百涟,秦百涟特别配合的做出一副痴呆儿口歪眼斜大小眼的表情。
“那么久没见,施梨你一点都不想我?”陈予白显然一眼就看出我在编故事,但他没有追问秦百涟是谁,沉默了好久他突然问我。
“算了,你走吧。明日,我明日便来找你。”
回去的时候凉风一吹,我就止不住的流鼻涕。抱着胳膊一边发抖一边加快速度往回跑。
“施梨,你还好吧,要不要穿我的衣服?”秦百涟可能看出我情绪有点不对,小心翼翼的问。
“不了,多谢。”我有点心不在焉,三皇子为什么会来临安?当今圣上老迈,却迟迟不立太子。五位皇子中,以张皇后所生的四皇子与陈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呼声最高,而陈贵妃是陈将军的妹妹,有一双极美的丹凤眼。那华衣公子又是与陈予白同路。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来这里?虽然看起来低调得很,但在这个朝局之下,我却绝不相信他们只是来游山玩水这么简单。
“施梨,刚刚把你从河里救上来的那个人是谁?看起来与你自小就相识,我却没见过,长安城的少年人居然有我不认识的!”
“他是陈予白,陈将军的独子,今年新科的武状元。自小与我相识,但是八九岁上便去山里拜师学武,三年多前才回来的。那时候你正忙着逃婚,自然不认得他。”
“他看起来好像是个很不好相与的人,我很为你性命担忧。”
“秦百涟,他可没有像我这种恃强凌弱的毛病,”我拍拍他的肩膀,“他这个人,只要他想欺负,才不管你是弱是强。不过他小时候还是打不过苏垣城,又是个极要强的人,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专门去拜师学武?”我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好了,没什么人能打得过他了╮(╯_╰)╭”
秦百涟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第二天陈予白果然来找我玩了。
“你看起来过的还不错,”他十分不客气的掐了一下我的脸,“胖了。”
“松手松手,”我瞪他,“我虽真刀真枪的打不过你,但我不仅会暗器还会下毒,你可小心着点。”我像耍猴一样十分不好看的比划出白鹤亮翅,远处的秦百涟看到了做出了个自挖双目的动作。
“出去走走。”说完他也不问我同不同意,自己就朝门外面走去。
我跑两步跟上了他,在他身侧二尺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其实陈予白这个人真是相当的无聊,少言寡语像个闷葫芦,除了练武又没什么爱好。
小时候陈将军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在长安,小陈予白就老是爬到他家院子里的老树上面坐着,远远地往陈将军走的方向望着,一待能待大半天。我偶尔去陈府蹭了饭还得乖爬树替他娘亲给他送饭。
“这小子应该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的心里可能挺孤独的。”我家钟灵毓秀的苏垣城这么评价他。“他要是像沉下心来做什么事,很少有人能阻止他。”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也很熟悉,我心里见到他自然是很高兴的,可因了他那种淡淡的性格,我心里始终把他当成一位令人有些害怕的威严的兄长。也从来不敢像在秦百涟面前那样太过僭越。
因为他这个人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痛苦还是不痛苦,全都放在自己心里。会哭的小孩有糖吃这句话我以身作则的向他示范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一点都没学到。
他走到河堤边上停下了步子。
我蹲在河堤边,手里揪了一朵狗尾巴草,他站在我旁边,远远地望向河对岸。
“陈予白,找我做什么事呀?”我笑眯眯地,“诚然我这个人对朝政上面的事情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你和三皇子来临安到底是做什么?当做八卦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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