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在哭泣
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一滴一串地掉在雨水汇成的水洼上面。
一片黯然浮现于眼眸,滴滴细雨映入眼帘,掩去了那曾经有过的期待。
星月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孤独是指尖的凉和心底的痛,雨水穿过肌肤,直抵灵魂深处。
星月站在空旷的操场上,任凭雨水飘洒肩头,任凭泪纵横面容。
听,雨在哭泣......
天边的云彩已悄然离去,大片大片的黑肆意蔓延天空,黑得让人窒息。
星月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乱成一团的客厅,桌子都被砸碎了,满地的碎片。
星月怔怔地站在门口,过了片刻反应过来,她把钥匙塞进口袋,沉默地走到一片狼藉的卧室,抽屉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里面空荡荡的,果然所有的钱都被他拿走了。
星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动声色地转身回到客厅,从一旁拿过扫帚,把地上的碎片扫成一堆。
然后她把扫帚一扔,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她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滑过她的手背,溅起晶莹剔透的水珠,轻轻一碰就碎了。从窗口射进来大片大片的夜色,将她深深地笼罩起来,她的眼珠转了转,眼泪无声地滴落在了冰冷的水中。
星月关掉水龙头,擦擦眼泪,走到楼下的一家拉面馆,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默默地低下头吃面,小吃店微弱的灯光下,她的面孔沉浸在淡淡的阴影里,眼角的泪痕被碗里不断升起的热气包围着。
一盏盏彩色的霓虹灯耸立在街道两旁,就像一座五彩的灯桥。
从面店出来,星月感受着夜晚的冷风,似乎让人格外清醒,一个人独自走回家。
冷冷的月色下,寂寞总是充溢在无人的街道上空。悲凉的夜冷落了谁的心,星月早已习惯了在这种不眠的夜里面对着空落落的房子,碎碎微长的发丝遮住了迷茫的眼睛。
星月十七岁,高二。
她的学习成绩在班里算中等,不好也不坏,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公交在天叶高中的站牌下停下。
星月下车,站在校门口。
天叶高中永远都充满了变幻莫测的色彩,绿的草红的跑道,男生蓝色的球衣和少女宝蓝色的裙子,组成一块巨大的调色盘。但星月是没有颜色的,灰色的她淹没于调色盘中。
星月走上了高二年级所在的走廊时停了下来,低下头抓着衣服的衣襟,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走进课室。
牧萧正与几名女生倚靠在窗边聊天,笑声不断地响起。
牧萧回头就看到了星月,她脸色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星月低着头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
前方忽然传来细碎的声音,“高二年级的胆小鬼又回来了,真晦气。”
牧萧回过神,继续和女生们谈笑着。
星月沉默着,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
周围的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许多难听的话,星月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反驳也不申辩,毫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
其实她的心在隐隐作痛。
那天下午的历史课,当星月正在魂飞天外地想事情出神的时候,老师却忽然对她发难了。
“星月,你来回答黑板上的问题。星月?听到没有?”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没错,星月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星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望着密密麻麻满是字的书本,她忽然什么都看不清,觉得好累,后桌的同学嬉笑着踢她的椅子,星月却不管不顾地低着头,单调的书桌渐渐模糊,她的眼睛被潮湿的感觉包围。
星月自己也始料未及,她哭了。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肆无忌惮地哭了。
老师露出诧异的目光,然后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哭什么呢?你坐下,不会就说不会。星月,你等会来一下我办公室。我们接着上课!”
星月坐下。从此以后,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哭懦弱的神经病。
想到这一点,星月忽然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此时没有人会可怜她,更没有人伸出温暖的手裹住她的委屈,只能任由眼泪哭干,过了许久,再慢慢地平静下来。
下课之后当星月走进办公室,历史老师正在翻阅资料。
“星月,”他直截了当地说,“今天上课不就问你个问题吗?你哭什么?”
星月不做声,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星月同学,老师知道那件事情给你造成的伤害很大,其实我明白你也不愿看到那种结局。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要生活和学习,对不对?老师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着。
“你知道你上次考了多少分吗?”历史老师一边点着她的试卷一边说:“这成绩可不像是你,我希望下次考试你能恢复正常水平。”老师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老师相信你,因为在老师心里,你一直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
星月的心忽然猛地颤了一下,泪水涌上眼眶。原来在这个灰色的地方,还有一丝温暖,来自于那个名为张希的历史老师。
“老师,我,”星月用发颤的声音说,“谢谢您。”
“不管如何,自己想明白最重要。回去吧。”
星月很清楚,也很明白。
只是心灵的创伤怎么能轻易说放下呢?
走出张希办公室的时候星月依旧觉得头重脚轻,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走不动了。
星月定了定神,很自然地回到自己的班级。
望着凌乱的桌面呆了几分钟以后,她冷静地拿着黏糊糊的背包走出课室,五彩斑斓的颜色伴随着腥味此刻让人有些反胃。
星月站在垃圾桶前,伸手拿出钱包,然后把背包扔进了垃圾桶里,脸色没有不舍的表情。
她回到座位,看到前面的牧萧依然和一群女生嬉闹着,星月默默地低下头,整理凌乱的书桌。
细碎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星月瘦弱的脊背上,空气中漂浮着透明的小泡和无处不在的灰尘。
夕阳那微弱的光芒给大地披上了蝉翼般的光彩。
校园里满是学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他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学校。
星月经过他们的时候,笑声不约而同地都有一瞬间的停顿,不屑与鄙夷的目光犹如一道道刀锋,透过空气插入星月的心脏,星月往前走着,后背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星月猝不及防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
星月捂住心口,回过头就看到了推她的那个女生,女生冷冷地望着她,嘴角上扬,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星月站起来,不理会她,直接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打开储物柜,接着愣在了那里。
夕阳的光芒穿过玻璃,变得朦胧而迷离。
星月默默地望着自己的储物柜,在她的身后,同学们嘲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仿佛一束束尖锐的冰锥一般扎在她的身上。
星月狠狠地关上储物柜,巨大的声音响彻整栋教学楼。
星月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口的牧萧,“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牧萧望着星月,微微一笑,在夕阳的照射下她白皙的脸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她的目光在星月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收起笑容,冷冷地望着她的眼睛。然后高傲地转身离开学校。
站在旁边的女生哼了一声,“她居然还有脸与牧萧说话?她也不想想自己做的亏心事。”然后她也跟随着牧萧离去。
其他人也陆续散去,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星月孤零零地站着,身后她虚掩的储物柜里,被黑色液体浸过的休闲鞋可怜兮兮地躺在那里。
星月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地流下来,黑色的犹如黑墨水的液体慢慢地在水里弥漫开来。
星月的手指泡在水里,她望着越来越黑的水,突然浑身打起了冷颤。
—星月,无需管我,我真的很累,让我走吧。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总有办法的。来,把手给我。
—不要过来,别阻拦我。
星月呆呆地看着依旧黑漆漆的鞋子。
她默默地将鞋子用力地搓洗着,额头前的刘海,在她的眼前无声地晃动着。
“我怎么知道我还没有抓住你的手,你就走了。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敢这样,被你害得够惨的。”星月低着头轻声说。
随着水哗啦哗啦地流下去,鞋子上似乎白净了一点。
此时,牧萧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
星月回头看了看她,然后继续无声地洗着鞋子。
站在牧萧旁边的女生,愤怒地朝着星月吼道:“装什么高冷,你还真当自己很可怜呢,全校谁不知道你的事迹啊!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
星月不紧不慢地关掉水龙头,回过头冷冷一笑,“我的确不是好东西,你也未必是。还有什么招数,尽管冲着我来。”
啪!啪!
迎面来的就是几个巴掌。
星月依旧面不改色,接着,腹部遭受了猛烈的撞击,她摔倒在地上,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一声不吭。
“星月,你就是贱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却又懦弱的人!”
“看到她就生气!”
”打她!”
女生们围了过来,噼里啪啦的巴掌声,沉闷的拳头声,不间断地落在她的身上。星月蜷缩着身体,没有反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似乎安静下来,那些女生打完后满足地退到牧萧身后。星月头发乱糟糟的,遍体凌伤,她慢慢地站起来,看到了依旧站着的牧萧。
牧萧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淡淡地看着星月,然后抬头望着西天最后一抹晚霞,天色逐渐暗下来了,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关。
星月深吸一口气,“牧萧,你满意了?你还想怎么样?”
周围一片死寂。
牧萧的目光冷得像把利剑。
“你为什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