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师兄
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玉芝面上一滞,顿了会儿才说:“那把剑,被爹爹卖了。”
“卖了?”画寒吟皱着眉头,满是不悦,甚至还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摇禾剑本身就是三叔他偷出来的吧。”
自知理亏,玉芝沉重地点头:“我替爹爹向堂哥你道歉。”
她的沉重被画寒吟看在眼里,令他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即使是再有脾气也说不出口,毕竟想到那是个宁愿卖女儿也要去赌的人,反倒是不觉得不正常了。
“罢了,我现在得找回摇禾,那是祖父留下的唯一东西了。”画寒吟垂着脸,眸光熠熠:“你还记得卖到哪里了吗?”
“就在前面这条街的当铺,当时父亲哄着那位掌柜说很快就会赎回来,而那掌柜似乎也很爱收藏宝剑,所以一直没卖,至少我之前假装路过还看见剑就挂在墙上。”
画寒吟舒了口气:“能用钱解决的事,就都不是事。”
从玉芝房间里出来,画寒吟一下楼就看见默默嗑瓜子的殷青鸟。
“饱了没?”
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瓜子撒了一桌子,呆愣愣地抬头,正好能看见画寒吟居高临下俯视下来的头。
殷青鸟含笑:“聊完了?”
男人点头,将她顺势从小圆凳子上拉起来,一边走一边说了目前的情况,目前就主要就是要去那家当铺买回祖父的宝剑。
得知这件事,殷青鸟脱口而出:“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事吧。”
“是啊,想到一起了。”画寒吟不自觉勾唇。
摇禾剑对于画寒吟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一场执念。
即使那把剑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可在他心里,那是这么多年一直驱动他前进的亲人。
所幸那掌柜的也是个罕见的爽快人,尤其是当画寒吟给出了天价还答应送他另一把剑时,差点给后者磕一个。
以至于直到走出那家当铺,殷青的的心都还依旧是动荡不安:“你花了五百两银子,换一把十几年没开过刃的旧剑?”
“宝剑都是旧的,新旧的评价不过是上一次饮血是在何时。”画寒吟收起摇禾,笑得不明觉厉。
来晟都的这一趟,主要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这把摇禾。
所以当问画寒吟怎么看待那个三叔和堂妹的,他的模样相当平淡。
“我给玉芝留了一些银钱,让她过得好点,也让她千万别告诉她爹爹。”
他果然还是心存善意的。殷青鸟乐滋滋地心想。
一扭头正好瞧见他盯着那把剑沉浸。
小姑娘心一狠:“画寒吟。”
“嗯?”被她板板正正的一声吓到,画寒吟连忙扭头。
殷青鸟软着嗓子开始扮无辜:“我脚刚刚扭到了,你可不可以背我。”
有些许清风拂过,还隐约夹杂着风铃花的香气。
画寒吟垂眸盯着那张乖巧的脸,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个字:“好。”
二人是准备直接回天剑阁的,但是殷青鸟没料到半路上居然还碰见了熟人。
贴着张老人面具的荀昭南坐在她跟前,吃得风卷残云。
画寒吟被这豪迈的吃相吓到,怎么也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将秀气的吃相与巨大的饭量融合得如此妥帖。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是你师兄?”
殷青鸟捂脸,有些不好意思承认。
低声道:“见笑了。”
听到这番话,荀昭南放下半只油鸡腿,恶狠狠地说:“别随便说悄悄话,我都能听到。”
殷青鸟瞪过来,索性赏给他一个白眼,语气也是凶巴巴的:“那你倒是说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清了清嗓子,终于在荀昭南脸上看出了几分师兄的风范:“被传已死多年誉为“器魔”的沈蹁跹在岩城现身了,还扬言要举办一场比武大会。”
殷青鸟画寒吟皆是一愣,尤其是后者:“四年前便有消息传他已经死了,为何会突然出现。”
“这我就不知道了,”荀昭南摊手:“我只知道他这次出现闹得满城风雨,还说这场比武的优胜者,就可以继承他名扬天下的“器阁”,以及那本“破萧条”刀法。”
“因此,更有消息说各大武林门派皆会派人前往岩城。”
画寒吟与殷青鸟默契一对视,虽都没出声,但彼此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时,荀昭南放下筷子,还很优雅地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殷青,看见他现在这么讲究,也颇为无奈,忍不住问:“你之前不还说成大事之人不拘小节,现在擦个嘴都这么矜持了?”
放下帕子,荀昭南恨铁不成钢地弹了她一个脑崩,故作恶狠狠地说:“你以为这些年我容易啊,为了混吃混喝啊呸,为了锄强扶弱,我天天得换上那身又厚重又脏兮兮的道袍,把自己伪装成花甲老人,都快憋屈死了。”
想起外界对于这位江湖神医的传言,殷青鸟勾唇:“谁让你长了张草寇混混的脸,谁家也不敢把孩子长辈交于你啊,万一治出个好歹的。”
“呸呸呸!”
荀昭南咬牙切齿:“小爷我医术高明,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
殷青鸟双手环抱,还算是比较给面子,只是轻飘飘地加了句:“前呼后拥?这倒是,就是你得先给自己套上假胡子假头发。”
越想越恼,荀昭南回道:“还不是那些人太片面太世俗,像我这等人物,居然不看手法看模样,非说我年轻医术不如那些四五十岁的了,真是笑死了,当凡人当惯了都觉得世上没有天才了吗!”
看着他越说越气的表情,殷青鸟更是哭笑不得。
这一点她也深有体会,不仅仅是年纪小,更多的还是因为是女孩子。
不少人又非得说女子医生不如男子,明明一点依据都没有,偏偏周遭一圈人还觉得说的非常对,简直就是将“可笑”二字印在脑门上。
长舒一口气,荀昭南刚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就走来了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姑娘。
心下意识提到了嗓子眼,可那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
“方便问一下公子的名字吗?”
小姑娘穿着件颜色鲜亮的襦裙,随便往那里一站都万分惹眼。说起话来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一看就是好脾气的乖孩子。
荀昭南猛地皱起眉头。
看不出啊,这小子一言不发的,还怪能招桃花。
眸子微眯,他在画寒吟的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圈,就是想看这家伙想怎么说。
画寒吟倒是镇定自若:“不太方便。”
而他手边的殷青鸟更是见怪不怪。
可看完这一幕,荀昭南难受了。
他起身将小师妹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这小子什么路子啊?”
殷青鸟心领神会,知道他在问刚刚的情况,随口应付两声。
见她这么不上心,荀昭南更气了,抬手又给了她一个脑崩,恶狠狠地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丫头眼睛都黏那小子身上了,要说你对他没意思,鬼才信。”
静默半晌,殷青鸟幽幽开口:“可能有那么一点吧,但不多。”
“呵呵,是吗。”
荀昭南翻了个白眼,仿佛在说你看我信吗,或者你问问你自己信吗,还一点,我看这“一点”都能填满东海了!
虽然心里翻江倒海,但不代表荀昭南会毫不顾忌地数落出来。
眉眼逐渐舒展开来,他叹了口气,还是没说什么重话。
他知道,有那样过往的殷青鸟,有个能放在心里的人可太重要了。
算了。
他下意识用舌头顶了顶口内一侧的软肉,深吸一口气,悄眯地瞄了眼还没察觉到这一切的画寒吟,又扭回脑袋,恶狠狠地添了句:“其实我这里还有些特殊作用的药,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友情价。”
“……”殷青鸟无语凝噎。
这位师兄怎么正经还没三息的功夫就立马回归本性了啊,这样的性子她这辈子还有望见到嫂子吗。
为了回敬,她笑嘻嘻地说:“不瞒你说,特殊作用的药,我这里也有,你今天晚上最好留一只眼睛守夜!”
有被充分威胁到的荀昭南吞咽一口,默默竖起大拇指。
分别时,其实殷青鸟有邀请荀昭南同他们一道。
但大师兄捋了捋耳畔翻飞的发丝,故作姿态:“我还有一大堆等着找我看病的人吗,这热闹你自己凑去吧。”
望着那道愈行愈远的背影,殷青鸟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啧啧,明明以前你才是最爱凑热闹的啊。